七百四十 拿下张维贤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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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给出去容易,拿回来就难了。 作为皇帝,朱翊钧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总督京营戎政那是多大的权力和地位和利益,他很清楚,张维贤手握利益,掌握权力和地位,若他犯错,拿下自然无可厚非,可他没有犯错,又该怎么做? 难道说为了嘉奖一个功臣就要损害另外一个老老实实不曾犯错的功臣的利益? 这可是为大明的立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世袭罔替的勋贵的后代,代表着大明的根基和立国之本,若是无缘无故伤害他们,皇家颜面何存? 这种事情可不仅仅发生在勋贵圈子里,文官圈子里也是一样,当初宋应昌在朝鲜立下大功,朝廷原本打算让他升任兵部尚书,但是当时的兵部尚书石星没有犯错,本身也立了功,又该如何处理? 后来还是强行挑刺,把当时的刑部尚书拿下,给了宋应昌一个交代,石星却一直担任兵部尚书到如今,所以说为了酬劳功臣而让一个没有犯错的臣子退位,那是没有道理的,那是会失去人心的。 本来就不怎么受到支持的朱翊钧不能冒这个险。 面对朱翊钧的疑惑和担忧,沈一贯当然想到了。 别的不说,为君分忧是他的本分,为了坐稳首辅的位置,那为君分忧就更重要了,更不要说为了他的大事,现在的为君分忧简直就是义不容辞的义务! 问题:用正常手段拿下一个万历二十六年的京城勋贵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回答:捏死一只蚂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综上所述,不难。 拿下张维贤很难吗? 要他的命很难,因为张玉张辅父子为朱棣和大明朝贡献了太多,除非谋反,否则大明朝的皇帝是不能要他的命的,但是去他的职一点都不难。 给一个养成猪猡的勋贵后代定个罪名拿下一个职位,那实在是太轻松了。 当然,这个事情得皇帝下旨给内阁,内阁照办,那就轻轻松松,不然对付勋贵问题,文官朝廷是不能直接出手的。 至于罪名,那太好弄了,贪污就行了,按照大明朝的规矩,贪污几十两银子本来就能杀头了,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你说他贪污几十两银子就要拿下他,估计朱翊钧自己都会笑出来。 那么大的一个勋贵,居然只贪污了几十两银子? 你在逗我? 别说朱翊钧,沈一贯自己也会感觉自己说出这种话的话都会自己嘲笑自己,所以说,还是弄大一点,说他贪污一两万银子,定个贪污罪,拿下职位,扣他的俸禄,让他回家反省,然后顺势把萧如薰捧上去。 沈一贯便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又拿出了一份奏本。 “陛下,请看。” 朱翊钧亲自走下来接过了这份奏本。 “张维贤贪污军费三万两千两白银?” 朱翊钧稍微看了一下,便看向了沈一贯:“此事当真?” “回陛下,当真。” 沈一贯轻声道:“勋贵执掌军营吃空饷贪污军费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还算克制,有些人则有些肆无忌惮,朝廷考虑到是勋贵,不便大动干戈,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眼下,既然陛下有需要,那么拿出来为陛下所用,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京营得以整顿,于国于民皆是有利之事。” “照你这么说,京营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朱翊钧口风一转,直指问题核心。 沈一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要陛下愿意整顿,有秦国公出力,那么京营定能重新振作!” 朱翊钧心下一松,随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朕会细细思量,只是此事你不要声张出去,朕还不想让此事被朝廷文臣知道,否则他们定要纠缠过来,都察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此时不可再生波澜。” 沈一贯点头道:“陛下,沈鲤和余继登此番的行为实在是过了,都察院是被鼓动起来的蠢货,一顿棒子下去严加呵斥也就消停了,但是沈鲤和余继登若是不予以惩处,则万万不可,鼓动御史挟持首辅冲击皇宫,罪同谋逆,老臣请严加惩处此二人!” 一说起此二人,朱翊钧的心头火就又被勾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了赵志皋。 “老首辅以为此事如何?” 赵志皋精神恍惚,一时间没听到朱翊钧的询问。 “老首辅?” 朱翊钧又问了一遍。 赵志皋这才注意到朱翊钧在呼唤自己,回过神来,看着朱翊钧,却也没听清楚朱翊钧在说什么,心乱如麻的他,也只能附和一句:“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朱翊钧思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此事等朕见了那几个逆臣之后,再做决断,至于京营的事情……沈阁老,此事若让朕来牵头,似乎有所不妥?” 朱翊钧看着沈一贯。 沈一贯知道,朱翊钧不想由自己亲自出面主导此事,尤其是定罪这方面,朱翊钧需要一个背锅侠,引开勋贵的仇恨,让勋贵不至于对自己心怀怨怼。 这种典型的帝王手段,沈一贯也不会没有准备。 “陛下,请看这份奏表的书写人姓名。” 朱翊钧愣了一下,又拿起那份奏表看了一下。 “沈……鲤?” 朱翊钧眨眨眼睛。 方才没注意到,沈一贯和沈鲤都姓沈,他就想当然的以为这奏表是沈一贯写的,结果现在才看到,这份奏表是沈鲤写的。 “沈鲤写的奏表?” “正是,这件事情是沈鲤知道并且要上奏给陛下的,大概是太忙碌了所以忘却了,将这奏表丢在了内阁之中,前几日内阁值官清理内阁文书,发现了这份奏表掉在地上,便拿来给老臣,老臣便想着带来交给陛下。” “原来如此……” 朱翊钧看着这份奏表,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渗人的表情。 沈一贯低着头,嘴角也缓缓勾起,那表情看上去更加渗人。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赵志皋的眼中。 作为一个无关系的局外人,赵志皋将一切收入眼底。 未来到底会如何走动,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无论他如何的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无论他如何认为这样做是会出大事的,他都不能改变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一分一毫。 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赵志皋已经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