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预见未来

    如果杨一鸣未来有机会回忆起和陈若绫初次见面的场景，一定会感慨命运之奇妙。

    当然他暂时还不会知道。

    他和女朋友梅瑞蒂斯吃着意大利晚餐，刚消灭完甜点，陈若绫和他的两位朋友就闯进餐厅。两位男性朋友不顾迎宾经理的劝阻执意要与杨一鸣合影，躲在后面的陈若绫也是无奈的。但她本来只想毫无攻击性地替两位友人致歉，用表情表达对他们鲁莽起意的嫌弃，但她清澈又无邪的眼神对上就餐的这对情侣，不光看得杨一鸣有些晃神，也瞬间就赢取了在场另一位女性的信任。

    这不是每一个人都具备的能力。

    在短时间博取同性信任的能力，尤其在女性之间——其中并无技巧，只不过有人能天生让人觉得没有威胁；但所有人性特长里，也唯有“天生”的那些最难。

    梅瑞蒂斯阻止了尽职尽责的迎宾经理——在陈若绫主动坦白“自己也是杨一鸣球迷”后——然后还把她安排在男朋友杨一鸣身边，五个人围拢一圈，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如愿以偿的两位男生最开心，做各种搞怪和夸张地动作，一人甚至还让杨一鸣在T恤上签名。梅瑞蒂斯和陈若绫的表情最自然，两人都冲镜头露出恬淡但从心底里感觉开心的微笑。陈若绫的脸红扑扑的，居然和喝了两杯红葡萄酒的梅瑞蒂斯一样，但她身体仍保持着和同侧的主角一段得体的距离。反倒是杨一鸣的表情略显紧张，仿佛在男球迷和女球迷的簇拥下，他不情愿地被推倒聚光灯下，有些不知所措，又无处可逃。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他和陈若绫认识的开始。

    这张摄于2018年5月10日晚的照片，会记录下他开始这段关系时的窘态。

    只可惜人是没有办法预知未来的。

    似乎就像陈若绫也没想到自己和两位同学计划是来德州旅行，顺便准备在休斯顿参加西部决赛的第一场，为火箭队和杨一鸣加油，竟然被强行拉来餐厅与偶像合影。可能是杨一鸣经过前厅的时候引起的小骚动，有人偷拍了他的照片又发到网上，被那种推送名人行踪的APP捕捉到（妮娜曾经也用这个APP成功定位了哈登前往的夜店），这两位狂热的球迷同学就一定也要来试试运气——他们当时正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酒店，刚刚办完入住。

    陈若绫肯定是不支持这个冒失的计划的。这显然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也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去接近自己的偶像：她很喜爱看一鸣打球，对他加盟NBA后的每场比赛和高光时刻都如数家珍，只要有时间，她就会看火箭队的直播，即使她所在的东海岸和休斯顿有一个小时时差，如果球队去到西海岸的客场，时差还会变成两小时，打完就已经是深夜。但她倒反而喜欢看这些深夜的比赛，她和杨一鸣就隔着一个屏幕的距离，场上的汗水和喊声在夜深人静时看得听得都很清楚，她可以集中精神去分辨哪一个属于自己的偶像。但这样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她可以默默地关注、支持，但从来没想过再进一步，缩短距离——仿佛那样会太过梦幻，反而变得不真实。

    但这不真实，居然还真的发生了。

    当那个带有意大利口音的迎宾经理拦住自己硬往里闯的朋友时，陈若绫已经意识到这是个多么不靠谱的坏主意了。她本想直接掉头就跑——她考虑的不是距离的问题：如果被偶像看到，会不会遭到厌嫌？但鬼使神差地，她居然探出了那半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也许谈不上勇气，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表达歉意，把可能给偶像留下的坏印象降到最低。风险控制。陈若绫无法想象自己的偶像会嫌弃自己的未来，于是她最终选择了向前，而不是逃跑。

    当然最后能拍上合影，和偶像面对面说上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命运的转折和发展，有太多未知，不是吗？

    拦住迎宾经理、招呼她过去、与她主动握手、还把她安排在杨一鸣身边拍照的，一定就是杨一鸣的女朋友了。她介绍自己说叫梅瑞蒂斯，很好听的名字啊，一点都不像她的Lynn，显得平淡无奇。但梅瑞蒂斯还恭维了她的名字，可能她只是想表达友善吧。

    陈若绫自然没有介意杨一鸣有女朋友这件事情。嫉妒、羡慕、抵触，这些她都没有感觉到，可能她还是从来没想过需要走进偶像的生活——他当然会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就像他在篮球场上也会不断前进一样，她坚信。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并不会与它们有任何交叉，她只需要继续保持距离、默默关注就好了。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叫梅瑞蒂斯的金发姑娘，是那么漂亮，性格更是好得出奇呢。她能想到适合偶像的女朋友，就是这样子。

    但命运的样子？

    它的奇妙之处，在它没有到来前，是无法感知的。

    拍完合影后，陈若绫和她的两位同学托尼（Tony）和凯文（Kevin）——不用嘲笑他们国产发型设计师般的英文名，未来这个故事里他们并没有什么戏份——还和杨一鸣和梅瑞蒂斯他俩聊了一会。托尼和凯文继续手舞足蹈，他们说要穿着带杨一鸣签名的T恤去丰田中心加油，还要把今天的合影发到朋友圈，如果下赛季火箭队到访纽约他们要招呼更多的同学一起去现场。他们三人都是纽约大学的本科生，陈若绫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笑笑。但笑时是开怀大笑，今天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和这帮人尤其自己的偶像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她很开心了。

    “嗨，若绫，你也一定有微信吧。让我加你吧，如果我们去纽约比赛，会有不多的‘内部邀请票’，到时候我通知你，你也来看球吧——可以进到场地席哦。”梅瑞蒂斯见杨一鸣被托尼凯文的唾沫星包围，而陈若绫只是笑着旁观，就悄悄对她说道。

    “哇，真的可以吗？太受宠若惊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通过介绍，陈若绫已经知道了对方是火箭队的球队助理，场地席赠票当然是好，但她也不想给对方增加人情负担。

    “当然没关系了。很期待你来给我们加油呢——别让托尼和凯文知道，我偷偷给你。”梅瑞蒂斯冲陈若绫挤个眼色。

    “嗯嗯，一定保密。”陈若绫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回应她。趁托尼凯文聊得火热的当间，她迅速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递给梅瑞蒂斯。后者半侧身，挡住视线，扫完后还回去。看起来她微信已经用得很熟了。

    “那就这么说定吧。”

    “谢谢你。太开心了，梅瑞蒂斯，完全没想到今天能认识你们。真的太开心了。”陈若绫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充满笑意。

    大概就是这双眼睛，这个晚上改写了她，和这张餐桌上人的未来吧。

    刚发送好友请求的梅瑞蒂斯的未来。

    陈若绫和杨一鸣的未来。

    未来他和她会有数不清的纠葛，这个夜晚的故事绝非误打误撞拍成的一张合影，那么简单。只不过当事人们，现在都还无法预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