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友

    那名首都来的专家刚开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马上就明白过来，原来面前的这位驾驶员，这名救护车司机，是雅湘附二医院方面派来接自己参加研讨会的人！

    刚才这名专家只看到了王鸽身上穿着的救护车司机制服，却并没有仔细的观察悬挂在他胸口的工作证，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是首都协和医院急诊部主治医师温广全，小伙子怎么称呼？”

    “温大夫，我是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救护车队队员，王鸽，鸽子的鸽。幸会！没想到居然以这种形式见面。”王鸽见自己身后的那个死神追击速度并不是太快，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原来刚才在刚刚抵达高铁站，给这位首都来的专家温广全打电话，提示忙音，是因为温广全正在给120急救中心打电话呢！

    “好名字，今天要是在这里救人的不是我，那你可放了我的鸽子了！”温广全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虽然在跟王鸽聊天，但右手却一直放在病人的颈动脉上。

    他从背包里面取出了自己携带的听诊器，在车上给病人进行简单的心跳和呼吸检查。随身携带听诊器，是大部分急诊大夫的习惯，听诊器比较大，也很占地方，只有大夫白大褂的那种口袋能装的下。若是普通衣服装不下，那也没办法。

    但是只要有条件，急诊大夫们还是会选择携带的。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东西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而且机会很多。

    王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温广全鸽子。只要是现场有病人，温广全必定会参加救援！

    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

    而现在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巧合而已。

    不论自己身在何处，一个医疗工作人员遇到了病人，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把别的事情放在一边，优先抢救生命。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生命更重要。

    王鸽的决定是暂时放弃接专家回医院，优先抢救病人。而温广全的决定是暂时不回医院，优先抢救病人。

    他们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巧合。要是只有王鸽一人，后座上的那个小病人没有人照顾，情况还更危险一些。如果癫痫再次发作，孩子母亲可能会采取一些无效甚至有害的手段，来让孩子尽可能的安静下来，却不去管病人的呼吸循环。

    癫痫发作的病人是绝对不能强行按住他的手脚的，因为抽搐本身就不受控制，强行控制可能会造成肌肉、韧带甚至骨头出现问题，癫痫会自行停止，最重要的其实是避免病人在发病过程中咬伤舌头，舌头位置不对或者由于呕吐物窒息。

    温广全虽然是外科创伤急救出身，但毕竟是在急诊部工作，什么都得懂一点儿。有他在车上，王鸽放心了不少。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了，虽然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但路上的车已经不少。从高铁站前往市区湘沙市第一医院是一条快速路，限速八十公里每小时的情况下，王鸽把车开到了九十五公里每小时。

    发动机的轰鸣声已经很大了，充斥着整个车厢内部，而闪着双闪不断鸣笛，快速路上连续变道超车的这辆白色丰田雷凌，则是引来了车辆的注意。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车内肯定是有紧急情况，开的快点儿也可以理解。只是到了市区，还快得起来吗？

    王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不开快点儿，到了市区就没机会了。好在第一医院没有深入市区，堵车也堵不了一会儿。

    现在开快一些，是为了待会儿给堵车留下多余的时间，不要让死神那么轻易的追上来。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王鸽的预料，在车速到一百公里每小时的时候，身后的死神距离就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小点，很难观察到了。

    看来病人的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刚才呼吸比较微弱，现在顺畅一些了，心跳也没太大问题。在到医院之前只要不第三次发病，应该没事的。”温广全安慰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孩子母亲。

    这位母亲自从上了车之后，一眼都没有往前看，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转过身子扭头看孩子。

    病在儿身，疼在母心。由于心脏肌肉肯定也收到了癫痫症状抽搐的影响，孩子出现了短暂的全身供血不足，脸色十分苍白，看的她好不心疼，又怕打扰大夫诊断检查，只能自己无声无息的抹泪。

    “之前的检查结果，有随身带在身上吗？具体是什么情况？”温广全见病人稍微稳定下来才问道。

    “都带了，在行李箱里呢，脑袋拍了个什么CT片子，做了核磁共振，就是一个礼拜之前。在县医院把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之后，那边的医生就让我们来湘沙市的大医院进行检查，说是脑袋里面长了个瘤子，具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无法判断。”孩子母亲回答道。

    “到了医院以后，必须要重新做检查。脑部肿瘤如果十分危险的话，可能会通过手术治疗，只是由于位置不同，采取的方法也不同，比较轻的是从鼻腔输入导管，进行颅内微创。最严重的可能要开颅手术。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要等到手术之后对肿瘤进行切片分析。我的话只能说到这，作为家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大夫有怎样的建议，一定要慎重考虑。”温广全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还需要检查？这得花多少钱啊！”孩子母亲一听这话，眼泪流的更多了，“如果要做手术，手术费还是一大笔钱……”

    “现在先不要考虑钱的事情了。距离上次检查有一个礼拜，肿瘤这种东西恶化很快，上次的检查结果能够作为参考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价值不大，必须重新进行检查，判断病情是否有变化。只要人活着，钱怎么都好说。人没了，要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王鸽对孩子的母亲说道。

    “只是到了第一医院，也还是只能先对症下药，这样的手术可能会需要转到其他的大型医院去做。”王鸽又补充了一句。

    他现在的任务，只是能将这对母子送往医院，暂时把病情稳定下来，打消他们对于疾病和金钱的恐惧。

    后面的路，只能由他们自己走。

    这种情况，王鸽和温广全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为每一个家庭都提供帮助。

    白色雷凌汽车已经进入了市区，又过了三四分钟就抵达了医院，堵车的情况没有王鸽想象的那么严重。

    只是这一路上的各种违章肯定是少不了了，为了抢救病人，这也没办法，回去之后好好写一份报告，由医院的名义申请上去就是了，张主任是不会在乎这类事情的。

    刚把病人送进急诊室，王鸽的镇魂牌就有了提示。死神连病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过，就放弃了追击。这种情况甚至是让王鸽怀疑，阎王大人指示收下的死神在遇到他的时候放水。

    这个想法在王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经过温广全的判断，病人的情况没有那么危险。因此死神追击速度慢，在病人抵达医院之后直接放弃，也是有说法的。

    二人趁着孩子母亲去办理各种手续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医院。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先回高铁站把行李给拿上，毕竟那小行李箱里面还有温广全十分重要的文献资料呢。

    到了高铁站，温广全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来都来了，干脆把刚才那母子二人的行李，一起给带到医院算了。高铁部门的人也是挺忙的，让他们把行李给人送过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又互相没有联系方式，要是第二天病人转院了，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又把行李给送到第一医院，那不就扑个空了么，太麻烦。

    王鸽表示同意，反正顺路，耽误不了太长时间，大包小包都塞进了车里，一路给拉到了湘沙市第一医院急诊部。

    当孩子母亲再次看到王鸽和温广全，而且看着两个人把自己的行李都给带来了，这才想起来道谢，又要下跪又要磕头，吓得这里两个人赶忙把她扶起，又安慰了几句。

    临走的时候，温广全还是没忍住，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死活塞给了孩子母亲。五百块钱，其实也不算少，但是在这样的疾病面前，真的算不得什么，可能还不够半天的药钱。

    可大小也是个心意。

    王鸽可不像大夫他们一样有钱，而且首都的工资水平高，能做到协和医院急诊部的主治医师，月收入肯定不少，五百块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有钱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做善事，一定要做贡献。

    王鸽对这个温广全大夫有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等到两个人回到雅湘附二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六点了。王鸽这一趟出去原本只要一个小时，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小时。不过他并没感觉到不值，毕竟今天还多拿了一个数字呢！

    “怎么这么慢啊！”急诊部副主任张正在急诊大厅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急的都只转圈，他的会议早就已经结束了，“再晚一会儿我就打电话催了！”

    “啊，刚到高铁站就遇到了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刚好温大夫也在场，我们先把人送到了第一医院……”王鸽支支吾吾的，其实他知道张正也没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面对领导最笨而已。

    “不怪他不怪他！老张，你手下的兵可以啊，遇到病人优先抢救，我要是没同时在场，恐怕就得自己来找你了！”温广全见到张正十分亲切，两个人似乎早就认识了。

    这句话把张正听的云里雾里，温广全一顿解释，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同学，别看你走了行政路线，可是带出来的这些人，真是人才！老弟我惭愧，只能治病，不能树人！”温广全叹了口气说道。

    “嘿，你这外科创伤急救经验已经是国内顶尖水平了，不知道带出了多少好学生，我哪能跟你比啊！”张正搓着手笑道。

    两个熟人一见面就开始了商业胡吹，把王鸽给晾在一旁。王鸽把车钥匙还给了张正，也顾不得打招呼了，转身就想走。

    “晚上我定了桌儿，给你接风洗尘！研讨会是明天下午，咱们可得喝几盅，好好叙叙旧。”张正十分热情的说道。

    “这……喝酒不太好吧，你副主任，二十四小时待命啊，万一有突发情况……”温广全有些犹豫。

    “当大夫的还不让有点儿私人生活啊！少喝点就是了，别喝醉。再说了，我是个副的，还有个正的呢！你来这里是参加研讨会的，没有诊疗任务，坐诊的安排还在后天呢，急什么。放心，这顿饭是我自费，不涉及公款吃喝，要我说，你们那边儿毛病就是多！”张正一改常态，见到了老同学就原形毕露，大大咧咧的样子，看的急诊大厅里面的护士和大夫们眼睛发直。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张正这样呢。

    张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咳几声收敛了一下，“走，到我办公室去说。”

    “诶？那个小王呢？”温广全一转身，想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叫上王鸽，好好聊聊，这小伙子还真的挺不错，一转脸，人却没了。

    “他啊？估计回家了吧。他们才是要真正的二十四小时待命呢，滴酒不沾。喝了酒就没人能代替他们的工作了。”张正掂量着自己手里的车钥匙，心想着这小子开车不要命，送病人去医院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违章呢！

    而此时的王鸽则是在办公室里打卡下班，临走之前还套上了自己的羽绒服大衣，独自面对寒风，拨通了那个之前很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林颜悟”三个字，按下了挂断键，似乎全世界都不想给他这个说声抱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