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绝命狂欢 下

    王鸽皱了皱眉头，死神在刚才并没有出现，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而且速度非常快，这不符合常理！如果病人十分危险，那么死神早就应该出现了才对。绝对不应该是现在！

    宋平安在接到出车任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病人的情况，饮酒过多，昏迷，所以要求白楠携带了相关药品。在基本确诊之后，宋平安马上要求白楠开始用药。

    针对于病人的症状，解酒的，降颅压的，利尿的，能用的都用上了，病人现在的情况应该比之前更加好一些了才对，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面能保个命，生命体征本来应该更加趋于稳定，要是说刚才死神没有出现，现在就更不应该出现了啊。

    王鸽是看不到车厢内部生命体征监护设备的，而这会儿的宋平安也犯了嘀咕。

    病人的血压的确降了，可是现在低的离谱。

    “别用机器了，手动量一下血压，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宋平安对白楠说道。在使用了甘露醇之后血压应该会降低，但是这种剂量和滴速总不至于让病人的血压低至正常水平吧？

    酒精中毒过程之中，病人的血压是会先急剧升高，然后急剧降低，最后死于多器官衰竭。血压过度的降低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白楠马上遵从医嘱，再次为病人测量血压，“血压八十、六十毫米汞柱，跟仪器测量的一样……”

    “血氧浓度下降，呼吸衰竭？”宋平安盯着屏幕上的血样浓度数值，已经从刚才的百分之九十掉到了百分之八十八，而且还有不断往下掉的趋势。

    “什么情况？这不可能！”宋平安惊了。这么多药都对症下去了，病人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在往死亡那边不断靠近。

    自己误诊了？除了酒精中毒，病人还有别的病症？宋平安闭上眼睛思考了两秒钟，脑袋里面又重新把自己的诊断和检查过程过了一边，似乎之前没有漏掉什么东西。所有的症状都符合酒精中毒的情况。

    就算是想要做检查，那也要先到了医院之后再进行彻底的检查，宋平安现在甚至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从医这么多年，这种手足无措的情况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宋平安还是不死心，决定重复一次自己刚才的检查。他先是检查了病人的心跳和呼吸，心跳除了更加缓慢之外，肺部呼吸居然开始出现啰音，这是酒精中毒所不应该出现的，最起码这个病人的身上不应该出现！

    他又开始检查病人的瞳孔，瞳孔散大，对光反射似乎还可以，应该没有因为颅内高压所产生的脑出血，或者脑疝。可是翻开眼皮的那一刹那，宋平安又发现了病人眼底出血的情况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之前的眼底出血，宋平安认为是酒精中毒之后导致的颅内高压所导致的，而视神经**的水肿情况也进一步增加了。按理说在进行了紧急处理之后，这些情况应该有所缓解才对。宋平安是越看越不明白。

    “看看口腔和喉咙？”白楠拍了拍有点慌张的宋平安，“最后的希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宋平安点头，暂时取下了病人的氧气面罩，撬开病人的嘴，用手电筒照射着病人的喉咙。

    病人咽喉红肿，扁桃体肿大，先前宋平安是没有详细的检查病人的口腔的，只是咽喉用轻微红肿，可能是过度吸烟或者是感冒引起的，他就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情况别的愈发严重。

    不论是抽了多少烟，喝了多少酒，都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水肿。

    “咽炎？”宋平安觉得不对，马上转过头去，问病人的同学，“除了喝酒之外，他还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戴眼镜的同学愣了一下，明显比刚才上车的时候更加紧张了，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是些零食……小吃……没……没吃什么别的东西。”一边说着，手一边还在抖，脸色和嘴唇变得苍白，好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一样。

    白楠心里犯了嘀咕，你同学生命垂危，害怕和紧张是应该的，你抢着上救护车，肯定是平时关心好，现在表现的情绪本来应该更加偏向于担心，或者是悲伤，害怕个什么劲？

    “说实话！人的命要没了！”王鸽也觉得这孩子不对劲，人家遇到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呢，这个戴眼镜的同学在他们刚刚进入KTV包厢的时候，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也不帮忙，明显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同学。可是听到王鸽他们要把人带走的时候，却十分急切，当时王鸽忙着处理病人，没空管他，现在想想的确有可疑之处。

    “现在说，没准还能救命。病人去世之后我们会按照家属的要求进行尸检，什么都逃不过去。到了那时候……一切就都晚了！”宋平安也严肃了起来，用技术来吓唬那个学生。

    “甲醇……”那个学生哆哆嗦嗦的说道，所在了救护车车厢的一个角落，生怕有人对他拳脚相加。“我在他喝的酒里……加了甲醛。”

    救护车之中的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投毒？甲醛？

    宋平安也来不及管别的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用了多少？浓度多大？”

    “就是……工业酒精，在他那杯白酒里加了大概……七十毫升，大概是凌晨一两点中……。”那学生开始痛哭流涕，“我不是想杀了他的……我不想让他死的……”

    工业酒精的甲醇含量大概是百分之四，情况也许没有宋平安想的那么糟糕。甲醇的致死量大概在七十毫升左右，这种剂量应该仅仅会引起中毒。

    但是在红牛加速吸收的作用下，中毒情况比预想的要加深一些。

    然而在摄入酒精，也就是乙醇的情况下，甲醇在体内的毒性会得以抑制，通过加快新陈代谢，可以将已经吸收进入血液的甲醇浓度不断降低，最大程度上减少危害。

    在大多数情况下，急诊的大夫们经过检查得出病人处于甲醇中毒状态的时候，一般都会让病人喝下适量的高度白酒用于解毒，如果来不及，还会直接静滴乙醇。所谓的适量，也只是让病人的血液之中有比较低的酒精含量，摄入过多则会起到反效果，就像现在的病人一样。

    而纳洛酮除了能够将急性酒精中毒的病人催醒之外，对于甲醇中毒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宋平安心里有了数，自己所用的促进呼吸、新陈代谢、降低颅压和急性酒精中毒的药，一样都没有用错。病人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甲醇和乙醇同时中毒之后所产生的混合症状。

    病人的眼底充血，视神经损伤，并不只是因为酒精中毒所导致的，也有甲醇中毒的效果。咽喉红肿，也是甲醇经过喉咙所造成的灼伤，虽然一般情况下只有甲醇蒸汽才会有这种比较明显的症状，但直接饮用也会因人而异的产生这个情况。

    这种临床表现还是十分直接的提醒了宋平安，病人可能存在其他中毒的情况。

    “估计呼吸道有水肿，气管切开接呼吸机，给点碳酸氢钠纠正酸中毒，纳洛酮不要停。王鸽，联系医院，抽血验血，准备血液透析，有必要的话……配型吧。”宋平安说道，现在距离病人摄入甲醇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洗胃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如果血液之中甲醇含量仍旧很高的话，血液透析无效，宋平安还会采用换血治疗的方式。

    王鸽马上拿起通话器照做，本来单纯的以为是这个孩子喝酒喝得太多，没想到这里面还涉及到投毒事件。

    只是由于车里面这个戴眼镜的孩子对于甲醇与乙醇之间的关系理解不足，可能生物和化学的成绩没有那么好，甲醇和乙醇一起摄入体内，造成的伤害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知道了致病原因，治疗方面也就更加明显一些。

    “大夫，他会不会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他的，就是一时气不过……”那个同学哭哭啼啼的说道，“你……能不能不告诉他这件事？”

    “没有达到致死剂量，甲醇中毒可能会导致视神经萎缩，他醒来之后，眼睛看东西也可能会模糊。”白楠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将病人的眼睛给盖了起来，避免光线的直接刺激。

    但是车厢之中没有人肯回答那个学生的第二个问题，因为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不仅会将这件事情告知病人的家属，还会选择马上报警

    现在看来，这个孩子选择坐上救护车，可能是想要看看他的投毒对象最终是一个怎样的下场吧。

    投毒的原因王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无论有怎样的仇恨与隔阂，做出危害别人生命这样的事情，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三四分钟过后，他的救护车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人给抬了下来，赶紧送入急诊室进行检查和后续治疗。而在纠正酸中毒和进行气管切开之后，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救护车，甚至不愿意再去纠缠这个可怜的灵魂。王鸽胸口的镇魂牌也十分顺利的增加了一个数字。

    王鸽控制住了想要逃跑的学生，直接喊来了急诊部大门口的保安人员，将他带到了保安室，跟值班的保安队长说了一下情况，然后保安队长在连连称奇之后报了警。

    由于目前无法通过电话联系到病人的家属，王鸽也只能让保安队长跟警察说明情况，让警察帮忙通过第三方联系。

    自己的孩子彻夜未归在外面喝酒，这孩子的父母居然不闻不问，现在出了事儿，打电话也是死活不接，真不知道这父母是怎么当的，工作忙也不至于这样吧？

    王鸽跑东跑西，协助办理检查和治疗的手续，给这个孩子开了绿色通道，办理欠费，忙的不亦乐乎，刚有时间闲下来，就在大厅里碰到了刘崖。

    “瞧你忙的，又跑手续呢？”

    “人家都说来一趟医院看病难……我这还是跑灌了的，医院太大，你说要是普通病人和家属来了，不熟悉地形，估计连缴费窗口都找不到。”王鸽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

    “员工大会的时候，你跟副院长提去吧，他肯定夸你呢！”刘崖笑着摇了摇头，“里面那位什么情况？”

    王鸽倒是被问住了，这事儿一言难尽，只能三言两语的简单描述了一下。

    “我的乖乖，甲醇倒入乙醇里投毒，亏这孩子想得出来啊！想要用真酒来掩盖甲醇的气味，可没想到酒精竟然能给甲醇解毒……”刘崖啧啧称奇，行医这么多年，喝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的案例他也见过，可是这么投毒的还是第一次见。

    “学习不好，怕是连害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害！为什么要下毒害他的同学啊？”刘崖又问道。

    “不知道，没细问。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家里没教育好呗，攀比，言语伤害，嫉妒，校园暴力积攒起来的。”王鸽也是摇头，感觉到可惜，感谢室友不杀之恩之类的话，应该还能说好多年。

    两人正说着话呢，民警就找到了现场，这两个民警跟王鸽算是比较熟了，一听到这事儿是王鸽经历的，马上冲着他就来了。大夫和护士现在忙着急救，没空搭理他们，在简单询问了王鸽情况之后，将投毒的学生带走。与此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好消息，总算是联系上病人的家属了，人正往这里赶呢，距离比较近，最多十几分钟就能到。

    王鸽这边也没有什么手续可办，将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急诊室之中的之后，把车开回了停车场之中。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闷闷不乐的王鸽遭到了各位同事的拷问，无奈之下还是把这负能量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我去，现在的孩子居然会玩这个了？简直不要命啊……”徐林一听这事儿就是一身的冷汗，“太恶毒了……”

    “酒精中毒的症状跟甲醇中毒差不多，这种投毒方式不易被发现，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实在不行把锅推到ktv身上，要不是他自己承认的话，病人因为酸中毒和呼吸衰竭死亡，后续调查起来……那可就麻烦了。你们说……这算自首吗？”谢光摸着大光头，叼着一根牙签说道。

    “算不算自首我不知道，我也没跟警察求情，就是如实报告了当时的情况，我们也是在逼问之下，那孩子才开口的。”王鸽放下了筷子，面前餐盘里的饭菜还有一大半，却怎么都吃不下了。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希望去诱导和左右任何调查结果，既没有添油加醋的去夸大事实，也没有给投毒的孩子任何机会。

    他只是经历，却不想去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