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要钱还是要命 上

    早晨王鸽起的很早。

    湘沙市在全中国怎样也算得上是新一线城市，其实这里的大多数年轻人的上下班时间，都是向着北上广深等大城市看齐的。

    最早的也就是上午九点钟上班，最晚的甚至能到十一点，相应的，下班的时间也会延后，有的时候加个班就要到凌晨时分。

    王鸽的上班时间是早晨八点钟，必须在八点之前打卡，否则就算是迟到。迟到是按照考核扣掉分数的，一个月之中扣的分数达到一定的数量，当月就要扣掉一部分的绩效工资。分数扣得越多，工资扣得就越多。而王鸽倒是没被扣过什么工资。

    但是代价就是一定要早起。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天公交车估计都要四十分钟才能过来，这意味着王鸽通常要在早晨六点半到七点钟起床，然后要在七点二十分之前坐上公交车。

    然而现在，他住的地方距离医院更近了之后，每天甚至可以多睡一个小时，有的时候早晨七点四十分起床都是来得及的。

    毕竟从下楼，到进入医院，再到来到救护车队办公室，稍微跑几步的话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他甚至还可以在路上买几根油条或者馅儿饼当早餐。

    一大早王鸽就来到了车队打卡，在昨天晚上，“救护车见死不救”网络事件即将要过去的时候，行政部门终于通过湘沙市雅湘附二医院的官方网站，还有官方的微博发布了一条声明。

    然而事情的热度已经过去了，后续的新闻只是进行了简单的跟踪报道，就连转发量都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毕竟人们想要的只是参与这件事情的过程，而并不想知道事情的结果或者真相。

    王鸽早就看透了，他们只想凑热闹而已，然后借此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或者是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诉说一下自己曾经的遭遇，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他遇到的这种事简直是太多了。

    打卡，换衣服，配置好自己的对讲机，将耳机佩戴好，从同事的手里接过车钥匙，然后开始检查车辆的情况。

    “晚上都闲着，早晨天要亮的时候有七八个打架斗殴的，都受了伤，来回跑了好几趟，油可能不多。”同事打着哈欠说道，“但是跑完今天的白班和中班应该是够了，有空你就去加，懒得去就算了，怪堵车的，留给我明天早晨跑一趟也成。”

    王鸽笑着点头，“成，有空我就去。”

    “王鸽，你昨天那事儿还没完呢，今天怎么又上了新闻了？”徐林一来就捧着手机，对着手机上的画面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就是王鸽本人了。

    “悬赏一万元，寻找救命恩人。”徐林把手机丢给了王鸽，“自己看吧。”

    王鸽还纳闷呢，这才才想起来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儿，他平时是个不怎么看新闻的人，尤其是本地的新闻。

    因此在接受消息方面，不论本地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似乎他都是最晚知道的那一个，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视频画面之中，他的动作被拍摄的无比清楚，当然，画面也包含了王鸽的脸和林颜悟的脸，只是在接近八百万人口的湘沙市，想要凭借一个人的脸去找到他到底是谁，在哪里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十分困难。

    可是谁又能想到，昨天大家还在网上挂的那个见死不救的救护车的司机，在当天晚上又救了一个孩子？

    视频画面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现场的围观群众使用手机摄像头拍摄的，另外一个则是来自于火锅店内部的监控录像，从事情发生的最开始就进行了拍摄，一直到王鸽和林颜悟手牵手离开火锅店。

    “嘿，双机位拍摄呢，这么良心的吗？”王鸽看完之后笑着说道。

    “在这位年轻男子救了孩子之后，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拉着自己的女伴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人信息。现在，孩子的母亲正在寻找这位在危急关头施以援手的平民英雄。”新闻中写道。

    “我去，一万块呢，赶紧把这家伙给卖了啊！又不是什么坏事！”侯长河也凑了过来，这照片上的人根本不可能认错，一看就是王鸽本人没错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给这小子五千，剩下的五千我们分了去，还不是美滋滋！队里有规定，不能随便接受采访……虽然是好事，可是也要经过老铁和王鸽的同意才行啊。”徐林这小黑胖子平时做事不靠谱，可到了正儿八经的事情上，还是显得很有原则。“老铁，你怎么看？”

    铁大致是来的最早的，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报告，他听到徐林喊自己，赶紧转过头来，“好事儿，应该宣传，王鸽这个肯定是要受表扬的，昨天那个事儿太憋屈了。真不知道这些网民，在了解到开救护车路过车祸现场而不停车的司机，跟救孩子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

    铁大致还是挺想看那些人打脸的。只是他还是把决定权抛给了王鸽。

    如果王鸽想要把这个好事儿宣传出去，昨天晚上就不会趁着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现场了。他转过头去，看向了王鸽，“你觉得呢？”

    王鸽仍旧摇头，“保密保密，我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想当网红。”王鸽真的有点儿怕了。

    上次陶米找人来录视频，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才让记者们尽可能保守自己的秘密，除了那件事之外千万别说太多。

    网上的事儿若是一曝光，这回肯定要有人深挖自己。王鸽身上的故事可不少，值得大写特写，这要是曝出来，以后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自己的赌约会受到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影响。赌约没完成之前，他还是要保持低调的。还是命比较重要。要是人家真的通过别的方式找到了自己，还要让那家人给自己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这件事再持续发酵下去了。

    徐林感觉有些可惜。一万块钱，说没就没啊！

    几个人刚上班，还没聊几句呢，耳机里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救护车队请注意，枫林一路红泥山小区一栋三零一号房内有人报警，声称自己胸部疼痛，无法自行前往医院，请求一辆救护车司机马上抵达现场！”

    “我去我去。”王鸽马上站了起来，今天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吧，若是人家真的找上门来，还能让同事们用自己出车了的理由搪塞过去，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只能期望刚才徐林给自己看的那个新闻曝光率并不是太高，毕竟画面中的脸拍的太清楚了，自己的脸虽然没有什么辨识度，医院这里的人就算认出了自己恐怕也不会去曝光，自己住处的邻居们就不一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都认识，结合那的新闻里面的照片和视频一眼就能认出来，万一为了那一万块钱一个电话打过去，那可什么信息都暴露了。

    “去吧，正好散散心。”铁大致无奈地说道。

    现在连工作出车都变成了散心的途径了，这群救护车司机们除了本职工作之外，所承担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高了。

    王鸽马上拎着水杯和钥匙出车，车轱辘一转，救护车就停到了急诊大厅的外面，今天的天气可不比昨天了，从早晨开始就没见太阳出来，乌云密布，又闷热的要命，恐怕待会儿又是一场大雨。

    八点半多，九点不到，早高峰才刚刚开始，这要是配合上下雨，想要到枫林一路那边儿是要过河的，橘子洲大桥东西两侧肯定堵的水泄不通。

    要知道那个附近，湘沙市第四医院，南湖省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还有距离最近的南湖省武警医院都有急诊科，具备医疗急救的出诊能力，天知道为什么把这个任务指派到雅湘附二医院来了，这三个医院同时没有救护车可以运送病人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当然，按照就近原则，王鸽在接到病人之后可以不把病人送回雅湘府二医院，直接去武警医院的急诊科就可以，去的时候堵一下，病人送到医院的过程是不需要堵车的，时间上也算是能够接受。

    在等医生上车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导航地图，红泥山小区就在南湖省武警医院的旁边，估计走路都用不了十分钟，开车一两分钟也就到了。

    “一大早的就往外跑啊。”刘崖拉开了车厢后门，精气神还是很足的，看来昨天休息的不错。

    “干活儿呗，早干晚干都是干。”王鸽笑道。

    沈慧也跟着刘崖上了车。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王鸽救了个孩子的事儿，这倒是让王鸽安心了！

    看来那个寻人新闻的覆盖面还没那么大，刘崖不怎么关注新闻，平时就喜欢在路上看个小说，可沈慧就不一样了，不论是坐公交，还是由陶米送她上班，在路上总是会刷刷微博啊，看看本地新闻什么的，有什么消息总是第一个知道，连她都没提，看来这事儿是稳了！

    王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路上可能不太好走了。待会儿实在不行，我估计要绕个路走隧道。”

    “橘子洲大桥吧？这个点儿……啧啧啧。”刘崖马上理解。“病人怎么样，等得了吗？”

    “听着还行。指挥中心接的报警电话，说是打电话的就是病人本人，男性，二十七岁，意识状态比较清楚，逻辑思维清晰，可能稍微有点儿紧张害怕，电话里听起来呼吸有些困难。他自己也说，自己喘不上气，不怎么咳嗽，但是胸口很疼，一呼吸就疼，偶尔咳嗽，吐出来的痰还略带血丝。胸口疼的不行，走不动路了，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说话很费力。”沈慧赶紧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了解到的情况还是挺多的。”

    “体温呢？”刘崖又继续问道，“发烧吗？”

    “问了，他自己没量过，自己觉得很冷，但是摸着脖子和腋下都很烫，估计是存在发热的情况。”沈慧说道，“感觉……急性支气管炎，肺炎的症状啊。秋天，温差挺大的，但也不至于得这个病吧，都成年人了，还不知冷知热的，一发烧咳嗽赶紧吃药啊！居然拖成这个样子。”

    所谓急性支气管炎，肺炎，也不是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的。在发病之初肯定还是要咳嗽，嗓子痛，发烧，久病不愈会造成进一步感染，逐步加重，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的确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刘崖想了一下，“我们还得考虑最差的情况，待会儿把口罩手套什么的都给戴好了。”

    沈慧看了看刘崖的眼神，点头会意。

    这种症状其实除了常见的感冒发烧，支气管炎和肺炎之外，还有可能是某种传染性疾病，例如说SARS啊，H1N1禽流感啊，或者是猪瘟什么的，都有可能出现与上呼吸道感染而造成的发热一样的症状，只是致病原因和机理，治疗方法及致死率和传染性都是不一样的。

    可能口罩和手套对于这种传染性疾病的作用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

    急诊部在搞内部会议和培训的时候，上级领导多次强调，一旦发现病人疑似传染性疾病的时候，带回医院第一件事就是优先进行低等级隔离，尽可能减少其他非相关人员与病人之间的接触，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安排单独的急诊室进行处理，并且马上进行血液检查，没事儿的话可以解除隔离，有事儿就提升隔离等级，不仅如此，所有接触过病人的人员必须也同时进行隔离观察，经检查后确定没有问题，经过彻底的消毒才能与其他人进行接触。

    这种事情可不是在开玩笑，也马虎不得！

    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王鸽的救护车早已经开出了医院，汇入主路，过了两个路口，在灵魂探测所得到的前方所有路口均有堵车情况的时候，还是毫无办法的被堵在了路上。

    “王鸽，说你呢！你也是啊，待会儿接触病人的时候，手套口罩都戴上。”刘崖说道。

    “知道了，没问题。”王鸽一拉手刹，耐心地等待着前方车流缓慢的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