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人不如狗 上

    想要开车去橘子洲风景区，从雅湘附二医院出发必须要经过五一大道上桥，然后从桥的中间有辅路下去。

    这条路王鸽已经走过无数次了，早已经无比熟悉，只不过这两年多以来王鸽驾驶救护车去橘子洲的次数实在有限，顶多是在橘子洲举办马拉松比赛的时候去过那么一两次。

    那个地方属于不怎么容易出事儿的，游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了园区里面自己的游览车之外，外部车辆是不允许在园区里行驶的，哪怕是电瓶车也不行，交通事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中午时分也到了湘沙市的午间高峰期，五一大道车辆拥堵情况严重，但是王鸽也没办法，去那边只有这一条路，总不至于让大夫们做地铁过去吧？

    他只希望那边儿的病人能够多撑一会儿，稳定心神，不要被天使夺走了灵魂。

    足足堵了七八分钟，王鸽的救护车才度过拥堵路段，成功上桥，走到一半的时候右转进入环形匝道，无奈之下放慢了速度。

    事发地点的定位显示在橘子洲头，毛爷爷东望湘沙城区的著名景点。这个地方要是靠走路，估计得有个把小时的时间。开车过去就很快了。

    天气好，出来跑步遛弯的人自然很多，王鸽路过地铁口的时候发现那里人满为患，而且在道路两边的人行道上，也有不少徒步前行的人。

    默认情况下不能走车，王鸽在通过栅栏之后开的小心翼翼，这里的游客们走路都比较靠近中央，根本没想到会有机动车过来。

    当然，救护车上的警笛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声音传得远，很多人在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听到了警笛声便回头往后看，救护车这种特种车辆还是很显眼的，于是就马上让开了道路。

    王鸽现在已经无暇去寻找网络上盛传的那个显灵的天使雕像，只顾着躲避行人了，尽管如此还是在这里消耗了大量的时间。

    地图上显示车辆已经逼近事发地点，而车也快到了橘子洲头，已经能看到毛爷爷巨大的雕像了，王鸽的脑袋往前面探了探，却还没发现病人在哪里。

    等到救护车绕过了雕像，来到广场前面的时候，王鸽才看到那里围了一圈的人。

    凡事出事儿的地方，必定是有人围观的。王鸽确信那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车辆熄火拉下手刹，坐在后面的吴刚和冯吉已经拎着他们自己的东西下车了。王鸽赶紧进入车厢，把推车给抬了出来。

    救护车的到来并没有让围观群众散开。大家都不让，那我自己也不让，这就是普通人的心态。至于那些医生嘛，总会有办法进去的。

    王鸽无奈，这种情况下还是只能靠喊。

    “大家让一下，大夫来了，病人要紧！”光靠喊还没用，王鸽还得把自己的推车放到身前，挤出一条路来才可以。

    围观群众大约有五六十人之多，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还有的人拿出了手机来拍照录视频。这里也有其他人等待在外围，其实也并不是不想去围观，只是因为自己挤不进去而已。

    等到吴刚他们进入内圈，看到现场的情况时，顿时愣了一下，原本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只见那人堆的中间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儿，还是清醒着的，依靠一个老人的怀里，脸上挂着泪珠，浑身发抖，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

    王鸽也楞了一下，环顾四周，这孩子是怎么受伤的？这里不通车，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地铁下来的，基本上都通过安检了，现在天使的事件一出，安检也是最严格的的时候，基本上下了地铁的人是不会携带什么利器的。

    可看着那孩子身上的伤口，绝对不可能摔伤所致，也不是某个人徒手能够搞出来的，毛衣整个都撕裂了，胳膊上还有血肉模糊的伤口，看起来十分吓人，血也流得比较多。但是大多数血迹都已经干了，只有几个较大的伤口是还在往外流血。

    吴刚心都快碎了，他家里的闺女跟这孩子看起来差不多大，六七岁的模样，同样是个女孩儿，触景生情，怎么能不难过？

    “大爷，孩子交给我。”冯吉上前说道，他还注意到那六七十岁的老人的胳膊上和手上也受了伤，有红肿和伤口。“王师傅，放平。”

    王鸽听到冯吉的话，马上把手中推车放低，推到了那小女孩儿的身边。冯吉在老人的帮助下把女孩儿放到了推车上让她平躺。

    女孩儿很乖，她知道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是好人，是来帮助她的，但对于陌生人来说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也有可能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产生的本能反应。

    “爷爷……”小孩儿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一样，往那老人的怀里靠了一下。

    孩子爷爷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也顾不得自己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同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交代，孩子伤成了这个样子，“盈盈，别怕，几个叔叔是来帮你的。”

    “血压。”吴刚看了一眼孩子的两条胳膊，都已经受伤了，“腿上量吧。”

    冯吉点头，取出血压计，想要撸起孩子的裤子，发现孩子的腿上也有伤口，大腿小腿上都有。“不成，还是上肢血压吧。”

    吴刚摘下了自己的听诊器，看了一眼孩子腿上的伤口，似乎要比上肢更加严重一些，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动作轻点儿，衣服剪掉，注意不要碰到伤口。”

    刚刚吴刚听了一下这孩子的心跳和呼吸，趋于平稳，基本没什么太大问题，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根据现有情况来看，孩子应该只是有一些外伤，并不致命，胸腔腹腔没有内出血或者脏器损伤的情况，四肢没有骨折，根据孩子神志清醒的情况，还有瞳孔的反射，以及自主运动的功能齐全，再加上孩子还能跟自己的家里人进行沟通，基本上可以判断颅脑没有出现问题。

    王鸽实在是奇怪了，就算是天使指使的故意伤人也不至于把一个小孩儿给弄成这个样子吧？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爷，孩子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

    老爷子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围观群众的一个角落，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条狗，王鸽不知道那狗是什么品种，反正是中等体型，黑毛长脸，中年女人比较健硕，但是抱起来还是比较费劲的。

    在橘子洲这种地方遛狗是再正常不过了。宠物上不了地铁，有的人就会把狗开车载到停车场，然后步行来到橘子洲头，因此王鸽并没有注意这一点。

    狗？伤口？王鸽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个答案。

    这孩子是被狗扑咬而受伤的！王鸽马上问道，“是那条狗干的？”

    小孩儿可能不懂事儿，看到别人的狗可爱就要去逗一逗，而狗这种东西是具有攻击性的，它可能觉得自己是在跟孩子玩，但是没想到会给孩子带来伤害，这只是一个方面。

    另外，动物就是动物，不可能对于人有什么同理心，它可能会觉得孩子是要伤害自己，所以进行反抗，而孩子本身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不管如此，别人的狗还是不要去乱碰比较好。

    可是……看着这孩子这么老实的样子，不像是会去主动招惹那条狗啊？

    “是，就是那条狗咬的。”老人点头说道。

    “我说你这老爷子，可别乱说话。我们家儿子是正当防卫。你那小姑娘主动来招惹的，不能乱摸别人家的宠物，你自己家孩子没教好，居然还说是狗咬的。狗是人类的朋友，跟我们人是平等的。”

    王鸽倒是乐了，这狗主人的狗伤了人，不但没跑，居然还主动留在了现场，看来是真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你才乱说话呢！盈盈一直在那里跑跑跳跳，根本没去招惹那狗！你怀里那条狗冲上来扑到了就咬她！”老人气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中年女人的鼻子就说道。“我过去拉那畜生，还咬了我好多口呢！”

    前面王鸽不知道真假，后面还是比较好判断的。这老爷子的手和胳膊上都有伤口，衣服也有破损，应该是跟狗搏斗的时候造成的。

    “哼，你不说倒还好！你拉就拉吧，还打了我儿子好几下，你看他脖子后面都有肿块，脸上也受伤了！你们得赔钱！”中年女人毫不让步，甚至向前走了几步。

    王鸽这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只是身旁的吴刚和冯吉根本没关注这里的纠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女孩儿的身上。女孩儿的眼神一直盯着那条狗，充满了恐惧，见那中年女人抱着狗往前走了几步，身子还望后缩了一下。

    从吴刚抵达这个地方一直到现在，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嘴里还在叮嘱着冯吉。“认真仔细，好好检查，你不要错过任何一个伤口，全部进行清创止血。”

    在第一时间对于伤口的处理是最重要的，尤其现在还是被狗咬伤，十分容易细菌感染，清创则会有效的减少这个几率。只是现在伤口这么多，也隔了一定的时间，感染是在所难免的，接下来几天肯定会发烧，必须进行抗生素治疗，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孩子面部颈部都没有任何伤口，而且胳膊和腿上的伤口基本上都不是很深，也不需要缝针，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冯吉一边点头，一边协助着吴刚的动作，越是清创也就越是觉得触目惊心，觉得难过。那条狗站起来跟这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高了，扑到了就上去咬，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反抗能力？

    王鸽注意到，那条被中年女人抱着的狗，脖子上有一个皮项圈，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女人随身有携带什么遛狗绳之类的限制狗的东西。

    遛狗绳是在遛狗的时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当狗暴起伤人，想要攻击人的时候，狗主人可以通过遛狗绳马上控制狗的行为，限制它的动作。而且，就算是别人想要过来招惹自己的狗，那也要到自己的身边才行，距离可控，还可以进行口头上的阻止。

    这要是没有这个东西……那可就麻烦了。狗可不是人，就算是再聪明也很少懂人类的那些规矩。有的宠物狗会直接冲到马路上，然后车辆躲闪不及，撞上去了那就是一条狗命。狗主人有的时候还哭着喊着要人家赔偿。

    俗话说的好，遛狗不栓绳，等于狗遛狗。现在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规定是，狗主人遛狗不栓绳，导致狗被撞身亡的，一律是狗主人全责，车主不承担任何赔偿责任。

    要是把车撞坏了，狗主人还要负责别人的修车的钱。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交警遇到这种事情都要和稀泥，中国的警察还是以人情为导向的。人家狗主人痛失爱犬，养得久也有感情了，还要出钱去赔人家的车，将心比心有点儿说不过去，最后还是车主吃点亏，掏几个钱意思意思，然后找保险公司吧车给修了，就算完事儿了。

    可今天的整个事儿跟交通事故不一样，是狗伤人。哪怕真的是这个孩子去招惹了狗，招致狗的攻击，狗主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绝对不应该是这样一种嘴脸。

    “景区里面有监控，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查查就知道了。”王鸽出言安慰了老爷子一句。“报警了吗？”

    管事儿归管事儿，调解归调解，医院却不是干这个营生的，有这种纠纷，涉及到责任赔偿，肯定还是叫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好一些。

    老爷子一听这话，这才掏出一个老人机来，打算报警。

    那中年女人回过神来，调监控？找警察？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啊，赔钱没跑了，抱着狗就想跑。早已经闻讯赶来的橘子洲景区安保人员站在了她的身后，“女士，这个事情还是等警察过来了以后调查清楚比较好，您现在还不能离开。我们是有监控记录的。”

    监控真的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记录这女人的脸，还能找到她的行动路径，孰能摸瓜找到车牌号。有了车牌号，名字，电话，工作单位，家庭住址，要什么有什么，警察又不是吃干饭的。

    如果真的要承担责任，警察早晚会找上门，到时候更难看！

    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留在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