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梦魇追逐的恐惧
……安南·凛冬?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塞利西亚的浅蓝色瞳孔微微一缩。 ——她当然认得这个名字。 不过那是在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在那时,塞利西亚还曾是一位少年,叫做“梭罗尼克”,在冬之手中追随着老师“弗拉基米尔”。而作为预备役的冬之手,她当然也曾接触过大公之子。 当然……以她那时的身份来说,和安南就算有接触,也绝对不会多么密切。 但即使如此他,她也足以体会“安南”身上那摄人心魄的【魔性】。 安南当时有一个外号,叫做“沉默者”、“不留痕迹的怪物”。 他并非是因为得到了寂静女士的关爱,才会被称为沉默者——而是与之相反。 梭罗尼克曾在夜深之时,为年幼的“安南”递上关于某位伯爵叛乱的证据。 是的……并非是送给伊凡大公,而是送给安南。这份证据是由弗拉基米尔亲自汇总,直接交给梭罗尼克,点名要求他给予安南殿下。 甚至就连梭罗尼克自己都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 而安南接过这份调查报告后,只是沉默的端坐在书房中、在纸上认真的写着什么——当时安南坐在大公府书房的椅子上时,甚至双脚都不能及地。 就是稚嫩到了如此的程度。 就连对弗拉基米尔近乎狂热的“信仰”着的梭罗尼克,也会不禁腹诽: ——如此年幼的孩子,能认全这信上的字吗? “‘如此年幼的孩子,能认全这信上的字吗’……你在这么想,对吧。” 当时,幼小的安南突然抬起头来,用那疲惫而平静、近乎充满魔性的双眼注视向梭罗尼克。 那是毫无感情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目光。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的人啊。” 在稍微打量了几眼自己之后,黑发的稚童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的微笑:“因为你那没有任何价值的一生被他所肯定,因此就决定向弗拉基米尔献出今后的人生、以及一切忠诚……对吧。” 这话落下之时,宛如雷霆。 “冬之手”是必须对凛冬绝对忠诚的工具。要像是双手保护心脏一样——宁可用手直接握住剑刃、用手背锁住来袭的匕首,也不能容许它刺穿心脏。 当时的梭罗尼克,心中被恐惧所淹没。 而稚童那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并没有停下: “侍奉弗拉基米尔……而非是凛冬吗?真是有趣。想必你此刻对我已起了杀心吧。我猜的不错的话,你的实力应当已经远超同期的冬之手了……是因为无法通过狼吻仪式吗?倒也可以,免得你日后背叛之时,因为知晓太多的秘密而生出麻烦。” “等、等一下!” 前半截让他恐惧到后心发凉,而后半截甚至让梭罗尼克自己都忍不住辩解道:“我发誓绝不会背叛您——” “你会的。” 以比梭罗尼克更加肯定的态度,安南平静的说道:“因为弗拉基米尔终会背叛我。” “……什——?!” “我比你更了解他。也比你更了解你。自然,我也比他更了解你。实在是太好懂了……我甚至能够一眼看到你的终末。因为我在另一重的历史中,便已看见过与此类似的故事。” 幼年的安南如此说着不明所以的言语,便将手中的回信丢到大脑混混沌沌的梭罗尼克手上。 “很谜语人,对吧?但你早晚会懂的。” 安南如此说道。 之后,安南便再度恢复了沉默,一言不发的翻动着书籍。 可这时,梭罗尼克却根本不敢再听他说一句话——而是用近乎连滚带爬一样狼狈的动作,从书房逃离。 那并非是人世。 而是居住着魔物的深渊—— 在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安南的回信交予弗拉基米尔之后,梭罗尼克甚至都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老师……你会背叛大公吗?” 他问出这话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 可弗拉基米尔却只是扫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从安南殿下那里听来的东西,不要跟别人说。” “那您是说……” “——我当然会。”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出了完全超出梭罗尼克理解的话:“因为背叛,有时也有其意义。” “背叛的……意义?” “你不是大公,所以你无法理解。” “那您……” “假如大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是大公。” 同样是大逆不道之言。 弗拉基米尔强硬的结束了那一天的对话,之后就失踪了两天。 当时弗拉基米尔的那句话,直到现在塞利西亚也没有全部明白。 但她还记得…… 自那天之后,又过去了一周。 那位试图谋反的伯爵,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当人们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伯爵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自杀在了伯爵府中。 每个人都留下了遗书,伯爵府没有任何人进出的痕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即使用先知法术,也无法侦测到任何施法痕迹,因此只能判定为自杀。 而伯爵的亲戚们,也正巧或是大病、或是破产、或是因犯罪而被监禁。 最后继承了伯爵之位的,是一位冬之手出身的青年。他算是梭罗尼克的师兄……同样也属于弗拉基米尔的派系。 后来在破冰军组建之时,对方也是提供给他们支援的贵族,日后自然也被清算,全家都被投入了霜兽部队。 ——直到如今,塞西莉亚也不明白那天发生了什么。 但她只知道,这肯定与安南做出的批示、以及老师的行动有关。 因此在老师真的背叛之后,她所能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远远的逃离霜语省、逃到安南看不到的地方去。 甚至至今为止,她偶尔都会因为梦到安南的注视而惊醒。 她不担心自己被抓获、也不担心自己被囚禁起来。无论是被监禁亦或是被处刑,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好怕的——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为老师而死的准备。 但若是安南在她面前,保持着沉默注视着她……反而会让她恐惧到浑身发抖。 而如今…… 只见“艾蕾”与龙井茶交谈完毕后,她转过头来。 “艾蕾”双手合十,对着自己露出了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笑容。 “很久不见了呢……还记得我吗?” 她柔声道:“梭罗尼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