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能为力

    李明扬看着赵武不置可否，只是转身离去，在他看来王瘦虎更适合武宗，一个彻底的江湖人，在有更强的武功之后自然会有更好的生活。他一向不喜欢剑宗那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在他看来那全是废话！

    他相信王瘦虎对于剑宗那些说法的感觉也跟他一样无感，只是就像王瘦虎别无选择一样，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哪怕他看好王瘦虎，在这时候他也只能看着王瘦虎投入剑宗。

    王瘦虎丝毫不知道，在外面会有两位高手看好他，一个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但是一个人自己怎么可能看清楚自己呢？他觉得自己是烂泥坑里随处可见的一把泥，可有人眼中他却可以算是一块不错的玉石。

    也许你我跟王瘦虎一样，被世道磨练的只能将自己看的更低更低，只有将自己看的更低才能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可也许在某些人眼中，我们也是个宝贝，也算是个不错的玉石！

    所以如果我们不得不得跟王瘦虎一样，见到任何一个机会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退缩，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保持原来的样子不变，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有些时候，你我也都得跟王瘦虎一样，为了某些原因不得不撑起架子，装起样子。也许在那个假装的时候，假装出来的样子才是我们真正的模样！

    王瘦虎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其实他没得选，也没得想，只是习惯了失望，他不想再得到别人的希望。他只想所有人都不对他有任何希望，就像看一块泥坑里的烂泥，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有任何压力，可以想怎么翻滚就这么翻滚，最好没人有看着他。

    承受别人的希望是件艰难的事情，王瘦虎宁愿不承担，只是跟所有年近四十的人一样，他也别无选择！

    瞻前顾后，翻来覆去，王瘦虎知道自己这性子恐怕是改不了了，每当出现大的决定，他都会如此。哪怕明明已经知道到了不得不决定的时候，他依旧想要再拖一拖，再拖一拖……

    等到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接受。

    “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运行白家的内功心法，我会传给你真正的剑宗心法，以及配套的武学。往后你练习剑宗武学就好。”赵武看着终于下定决心的王瘦虎开口：“所谓的血脉传承，本来就是从妖族借鉴而来，甚至参杂着妖族血脉，那只是种速成而又有副作用的办法。”

    王瘦虎点头，他对于练什么根本不关心，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而且在他自己看来，他什么都练不出什么样子来。

    赵武本来还想解释解释，看着王瘦虎这幅样子也懒的再说什么。直接挥手，让王瘦虎五心朝天坐在了地上。

    王瘦虎静静的坐在那里，感觉着一股真气从背后传入丹田，而后瞬间化成一道剑！

    无法控制的剧痛从丹田里传来，他咬着牙让自己不喊出声，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血从嘴里渗出，不是他不想咽下去，而是他的血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涌出来！

    王瘦虎能感觉到，赵武的手已经从他的身后放开，而赵武传到他身体里的只有这么一道剑气，可就是这么一道剑气，跟他所有的内力相比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却势如破竹的将他原有的所有内气全部摧毁了！

    顺着经脉，那道小剑不急不缓的慢慢移动着，而所有他原本的内气一碰即溃，连让小剑稍微停留一下都做不到！

    将所有的真气摧毁之后，小剑回归丹田，而后一路往上，从丹田到檀中，最后直到百汇，丝毫不讲道理的刺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王瘦虎只感觉一暗，而后脑海中出现一头老虎的模样，他记得那是当初他接受白家传承时最后遇见的老虎，可是只不过瞬间，那只老虎就逃无可逃的被小剑刺成了碎片，一片片的散落下来。

    他只看着老虎变成碎片就昏迷了过去，全身是血的躺在了那里，浑身的肌肉都在抽动，而身上的血一点点的渗出来。

    赵武就站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的身体本能的抽动，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渗出体外。

    “就这样一个翻来覆去想着一回事，街上随处可见的老江湖，值得你用剑气替他锻体？”明宗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他皱着眉头看着王瘦虎，有些不满的看向赵武：“我一直都不同意你把他拉进小队来，庆国不止他一个人达到要求，为什么你要选择他？”

    “明师叔，我被剑宗招为弟子的时候已经八岁，我记得我六岁那年，我家妹妹出生了，家里实在养活不起，我家里有两头牛，一头大牛，一头小牛。我爹决定卖一头牛出去。”赵武看着王瘦虎没有回头，他的语气很平静：“他第一天将大牛带到了集市，第二天又带回来了，接下来一段日子，他来来回回的将两头牛带出去，整整两个月，他都来来回回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所有人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

    赵武终于扭过头看向明宗越开口：“但是我想，明师叔你一定不懂。就算你可以从书上找到理由，找到感觉，你也一定无法体会那种逼不得已的感觉。圣人书上说，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无能为力。可是你们这些圣人弟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

    赵武对明宗越没有多少客气，实际上无论在哪里，用拳头的人总是跟做学问的人不对头。

    “所以呢？”明宗越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询问。

    “所以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无能为力的人脑子里，根本没有痛苦这个概念。我爹只是一直在用他不多的聪明来计算两头牛卖了哪个更好，而王瘦虎，也是用他在泥坑里的少的可怜的经验来计算他怎么能过的更好。”赵武脸上浮起几分嘲讽：“为什么我能看上他？而不是那些年轻的有潜力的人？剑宗之外十六岁的三品每天都有上万人，可我敢说，把王瘦虎放出去，这上万人没有一个对付得了他！”

    “你这么看好他？”明宗越仔细的看了王瘦虎几分，有些好奇的开口：“为什么？若只是说所谓的江湖经验，也有的是比他更多。”

    “就因为他敢在梦里喊薛仙子！”赵武笑笑：“他敢想！敢异想天开的去想，哪怕只是他一个人，哪怕只是在梦中。哪怕他清醒的时候永远都知道自己没有半分机会，可他在梦中依旧敢想。想一个永远做不到的事情，想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遇见的人。想人不敢想之事，做人不敢做之事。这就是剑宗。”

    明宗越不置可否。

    “一个再烂泥坑里打滚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心头依旧敢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一份念想，就可以开出最灿烂的花朵。”赵武笑笑：“我师傅当年就这么跟我说的。”

    明宗越摇头，他始终无法理解剑宗的想法，只是他也不回管闲事，他低头，伸手在王瘦虎身上点动几下，看着血液渗出的速度变慢才开口：“能不能开出花，我不管。你们剑宗行事我也管不了。我只想告诉你，依人第一次出门，这王瘦虎已经落在她心头。如果这王瘦虎是依人修为的助力，我不会管，可若是阻碍了依人的修行，那哪怕是跟剑宗为敌，我也会杀了他！”

    “半点风雨都不见，这样的修为又有什么用？圣人子弟？圣人都被你们这些人拉到泥坑里了。”赵武才不客气，反正最多也不过是被打飞几次而已。

    “不知道就别不懂装懂。”明宗越根本不解释。而是再看几眼王瘦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