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二章 干得漂亮
当陈有年、王锡爵听到郭淡的这番要求时,真得是被震惊得怀疑人生。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郭淡会提出这种要求来。 单凭结束官营这一条,就足以让陈有年、王锡爵喷郭淡一脸。 这关键还不在于官营是否该结束,就算该结束,也不应该由你这个商人来决定啊。 你到底是想干嘛。 将我们官员都踢出去,让商人来治理这个国家?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下文,只是给了郭淡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就直接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又能说什么? 喷郭淡? 怎么喷? 郭淡说得很有道理,那些人享受着国家最好的待遇,但却都不愿意缴税,你若照顾我们商人,我们商人愿意缴税。 这不是命令,这只是一个交易而已。 就事论事,难道这不合情合理吗? 我们商人也就这德行,我们花了钱,我们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你可以说我们无耻,但问题那些人什么都想得到,但却什么你都不愿意付出。 我们无耻,他们岂不是更加无耻。 这话说回来,是王锡爵、陈有年他们要改革,要让那些大地主、权贵缴税,那么这足以证明他们也不认同当下这种情况。 如果他们又要维护那些大地主。 这不是生得贱么? 故此话说至此,他们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都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他们既无法反驳郭淡,同时又无法继续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结束谈话是唯一的选择。 “精彩!真是精彩!你这一招可是石破惊天啊!” 一向古井不波的徐姑姑,此时那娴静的脸庞竟然出现一丝激动的神情,“真是想不到原来还能够这么做。” 说着,她不禁又是笑着摇摇头。 郭淡半开玩笑道:“是不是有一点点崇拜我。” 徐姑姑微笑着点点头道:“非常崇拜。” 这绝对值得崇拜。 上千年,唯有郭淡。 从来没有哪个商人提出过这种要求。 逆天啊! 郭淡愣了愣,十分懊恼道:“早知道居士是喜欢这个调调,我特么早就应该表现出来,我还以为居士是喜欢低调、内敛的男人,我一直故作低调来着,唉...可真是失败。” 徐姑姑稍显无奈地白他一眼,又道:“不过我真的非常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郭淡笑道:“我还以为居士会跟我分析一通,比如说他们会否答应。” 徐姑姑摇摇头道:“这真的难以分析,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竞争,我估计陈有年、王锡爵现在也是不知所措,现在我更愿意站在一旁观望。” 郭淡笑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想,但是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得一切,为此我都不惜得罪天下权贵,相信陛下也知道不能要求再多了。” 徐姑姑说得一点没错,陈有年、王锡爵在回去的路上,皆是一语不发。 回到皇城,二人就分开了。 除了一句“告辞”之外,没有任何交流。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甚至都害怕对方开口提及此事。 他们真的无法消化郭淡的这一番话。 可真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东阁。 当申时行、许国、曹恪得知这场交谈的过程后,个个都是呆若木鸡。 徐姑姑天天待在郭淡身边,都还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更别说他们了。 过得好半响,申时行惊讶道:“真是没有想到,那小子竟包藏如此野心。” 你一个人上位,那他们都还能够理解,毕竟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是郭淡显然不打算一个人上位,他将整个商人阶级都拉上位。 这就真的过分了啊! 许国激动道:“元驭,你们没有狠狠教训那小子一番吗?” 王锡爵尴尬地看着许国,道:“我也想教训他一番,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去教训他,难道告诉他,我们就是生的贱,就算那些人吸干国家的血,国家还是要养着他们,就算你们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国家,国家依旧视你们为贱人。 要真这么说,谁还愿意为国家效力?” 许国沉默了。 申时行稍稍皱眉,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锡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真的很少从他口中说出来,但这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他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他就真的做不到问心无愧,因为他反对的唯一原因,就是自己的地位。 可不要忘记,他们自己可也享受着国家赐予得特权。 申时行心里非常明白,故此他也沉默了下来。 曹恪看着他们,几度张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其实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郭淡的这一番话,是能够被他们拿来当做武器去对付那些权贵,可能这才是郭淡的本意,但问题是,他们自己也是这其中之一。 出得东阁,王锡爵突然将曹恪叫到身边来,低声道:“你将这事传出去。” 曹恪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道:“下官遵命。” 不管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至少也要吓唬吓唬他们,城里可能要来新人了,你们注意一点。 ..... 而那边李三才得知此事之后,直接跳了起来,激动道:“这可不能答应,倘若开此先例,那...那将来朝中可就是谁得钱多,谁说话。” 陈有年反问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李三才登时尴尬不语。 陈有年道:“你看看那些权贵,那些皇亲国戚,他们掌控着国家,可却如饿狼守庖厨,饿虎牧牢豚,比之他们,那郭淡真是如善良得绵羊一般。” 李三才问道:“那为何陈侍郎当时不答应下来?” 陈有年面露惭愧之色:“我不答应,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真要这么做,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李三才道:“不错,这可能令我们都无法继续待在朝堂上。” 陈有年突然激动道:“可若不这么做,我们还有别得办法,让那些人缴税吗?” 李三才沉默不语。 答案就是没有办法。 其实张居正改革,可都没有让那些权贵缴税,最终还是都转嫁给百姓,张居正改革最大的贡献,就是赋税合一,但是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 郭淡提出的办法,是一个全新思路。 要打破一切的改革传统,不是妥协,不是从上至下,而是竞争。 他们不缴税,我们愿意缴,只要把他们的特权给我们。 ...... 武清候府。 “这是真的吗?” 武清候李高惊讶地看着御马监掌印太监高启。 高启呵呵道:“侯爷,这种事想要弄假,可也是很难的,我甚至敢说,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李高一拍桌子,倏然起身道:“他真是活腻了!” “谁说不是呢。”高启冷冷一笑。 李高又问道:“公公可知陈有年、王锡爵是如何打算得吗?” “据说他们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高启又道:“但如果王锡爵、陈有年真得拿出来在朝堂上说,你们还想要继续胡搅蛮缠,只怕是行不通的,此事还得另想办法吧。” 李高闻言,不禁紧锁眉头。 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生死存亡啊! ...... 平江伯府。 “这小子是要将我们往死里逼啊!老子决计饶不了他。”陈胤兆震怒道。 莫若友道:“伯爷,我们不应该再与内阁斗下去,否则的话,只会让郭淡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必须要跟内阁谈谈。” 陈胤兆道:“此事可就是申时行、王锡爵弄出来的,而他们的目的可就是要从我们身上刮一块肉去,我们若主动去找他们谈,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这事我们决不能妥协,否则的话,将来我们都会任由他们宰割。漕运方面能否给郭淡一点教训?” 莫若友尴尬道:“现在已经是非常难了,我们漕运还跟郭淡有着不少合作,郭淡有自己运输队,并且他如今控制着钞关,如果我们跟郭淡闹翻,吃亏得反而是我们。” 陈胤兆顿时一脸懵逼。 之前,郭淡一直给他们漕运输送利益,宁可少赚一点钱,也得讨好他们,他们对于郭淡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如今想要凭借漕运来整郭淡,那可是非常困难的。 郭淡很早之前,就明白,这河道一定要控制在手里,否则的话,人家一掐脖子,卫辉府将立刻窒息,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愿意砸几十万两出去争夺河道。 东厂。 “这狐狸可算露出尾巴了!” 张鲸呵呵笑道。 刘守有纳闷道:“督公,这值得高兴吗?” 张鲸冷冷一笑道:“这当然值得高兴,以前咱们对付郭淡的时候,朝中还有不少人帮着郭淡说话,这回他们应该彻底醒悟过来了,郭淡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仅仅要赚他们的钱,而且还要他们的命啊!这回咱们什么都别做,在旁看好戏就行了。” 这回真不用他来操心。 因为这关乎着整个利益集团的生死存亡! 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 一诺牙行! “郭淡,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活腻了吗?”张诚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淡。 郭淡叹道:“內相,别人这么说,那倒也罢了,您还不明白吗?我哪里愿意出这风头,我不要命了么。可唯有这么做,我才能够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啊!”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非他所愿,但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因为这关乎肥宅的皇权,而肥宅关乎着他的存亡。 “那倒也是!” 张诚感慨一声,呵呵笑道:“难怪陛下特地来让咱家告诉你,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