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我也在等我儿子
“飒飒……” “……啾啾……” 有些湍急汹涌着的河水冲刷着年轻人推着的尸体, 清风扰动着岸边灌木枝叶,藏在林下,归巢的飞鸟不时发出几声啼鸣。 抬着头,年轻人推着尸体,脚下踉跄着,迎着河水往着上游走着,望着上游弥漫着夜色的远处,再渐沉默下来。 …… “……要是我母亲从田地里忙活完,回来的早,把圈里的鸡鸭放出来过后,天还没怎么黑……” 望着远处,年轻人眼底愈加恍惚,再沉默了会儿,又再呢喃着说着,脚步不时踉跄着,身子摇晃着,推着自己的尸体往着上游走着, “……我母亲就会回屋里,把之前的脏衣裳捡到洗衣盆里,还会叫我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然后就端着洗衣盆,去河岸边洗衣服。” “……我会跟在我母亲身后,我母亲下到河边洗衣服,我要么就蹲在岸边,看着我母亲,时不时下游的鸭子要游过来的时候,我就起身去撵鸭子,把鸭子撵得叫得厉害,跑远了些,我才又蹲回到岸边上。 要么是,夏天的时候,等到我母亲去河岸洗衣裳的时候,我就拿着个撮箕,在河里抓螃蟹,捞鱼……要是捞起来的螃蟹多,鱼大些,晚上的时候,我妈就会给我把捞来的螃蟹,鱼给做上……” “……小的那会儿,我皮的厉害,穿在身上的衣服一天到不了头,就是满身灰……我母亲就蹲在那河边,拿着刷子刷了过后,又要清上几遍,才能洗干净……” “……年前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我母亲跟我说,前些时候,她上街的时候,看到店铺子里有件衣服不错,看着适合我穿,就给我买下了了,跟我说,等我回去的时候,让我试试,看合不合身……” 望着弥漫着夜色的远处,年轻人目光恍惚着,呢喃着,出声说着,渐沉默下来, 又是阵有些汹涌着的河水冲刷而过,将那具尸体淹没些,身子摇摇晃晃着,年轻人又将那具尸体托了起来,再往前走着,目光愈加恍惚。 …… “……有时候,学校里放假的时候。我母亲去隔壁村子里,别人修房子,她去做些小工。我就一个人在屋里, 天气热的时候,就也在那河边玩水。 挨着河边,路边上,还架着根葡萄藤,顺着根杆子,往着河面上长得……夏天的时候,我就躲在那葡萄藤的阴凉底下……我母亲沿着村子里的路,从外边回来,一喊我,我就从那葡萄藤底下钻出来,顺着河边上的坡就跑回了自家院子里……然后就回家……我妈做饭,有时候我会帮我妈烧火,有时候跟着我母亲转……” 说着话,年轻人再渐止住了声, 抬着头,望着远处。 近前,又是这河道里个拐弯处, 拐弯处,河水愈加湍急,冲刷着年轻人推着的尸体, 连带着年轻人的身子摇摇晃晃,不时踉跄着似乎往下沉去,又不断着再浮起, 被河水冲刷着往下游去,又再站稳,又再重新走回, 只是抬着头,费力着望着远处,眼底愈加恍惚,推着自己的尸体,一步步往前。 湍急的河水冲刷下, 年轻人推着自己的尸体,渐走过了那拐弯处, 紧跟着,年轻人抬着头,望着远处,眼底目光愈加恍惚。 …… 转过视线,看了眼这年轻人, 收回目光,廉歌再看向了身前远处。 再绕过这河道个蜿蜒处后,身前,河道里,河水变得平缓了许多。 沿着河道往前,河道两侧,灌木枝叶渐少了些。 远处,弥漫着的夜色中,出现了些灯火, 盏盏灯火从河岸边的一户户人家屋里映出,映在有些漆黑的河面上。 这是个村落。 村落中的道路紧挨着从村子里穿过的河水。 一户户人家散落在道路旁, 一些村里人,似乎正吃着饭,或借着院子里屋檐下的灯火,站在自家院子边同邻里说着些话,或在自家屋里,半敞开着屋门,让屋里的光,往院子外,路边,河面上映出些光,还有些似乎才刚忙活完的人,不时从村道上走过,往着自己屋里走着。 不时清风拂过,扰动着河面上映着的河岸边人家的灯火, 再带来些村子里些鸡鸣狗吠,村人话语声。 …… 平缓些的河水从尸体两侧缓缓流过,带起些涟漪波纹。 托着尸体,年轻人抬起头,望着那已经不远,映着点点灯火的村落,眼底愈加有些恍惚, 紧跟着,眼眶渐再有些泛红。 “……快到家了,快到家了……” 呢喃着,年轻人望着,出声说着。 再看了眼这年轻人,廉歌再挪开了脚, 沿着河岸,往着那村子走去。 年轻人紧跟着,推着尸体,再慌忙着往着那不远处那村子里去, 脚下踉跄了下,年轻人又有些慌乱着再起来,慌忙着朝着那已经不远的村里人一步步走着。 …… 沿着河岸,廉歌走近了这村子里, 河道里,紧跟着的年轻人抬着头,望着河岸边上些人家,河岸村道上走过些人,眼底有些恍惚,有些眷恋。 “……老程,吃饭呢……” “……是啊,刚吃上呢,一起吃点啊……” 过路的人说着些话,话语声混杂在缓缓流动河水的汩汩声中。 望着,年轻人眼眶渐泛红,脚下愈加放缓。 再转过头,年轻人顺着河水,往前望着, 望着不远处的地方,年轻人止住了动作, 任由河水从尸体两侧流过,带起阵阵波纹,只是愣愣望着那不远处的地方,眼眶愈加泛红。 看了眼这年轻人,廉歌再转过视线,沿着河岸往前继续走着,再看了眼那不远处。 …… 不远处,河岸边。 一个小坡道从河岸上,一直延伸到水面。 水面边,摆着块稍高些的石板,石板上正摆着个装着些衣服的洗衣盆, 一个妇人正蹲在那坡道下,水面边,拿着刷子刷洗着洗衣盆里的衣服,再拿着刷洗过了的衣服,蹲下去些身, 在河里清洗着的衣裳。 手里提着的正清洗的,刷了,暂时放在石板上的衣服, 似乎都是年轻男人的, 上衣,长裤,棉袄, 又将件棉袄在河里清洗着,有些费力着提起那件浸了水的棉袄, 望着手里提着的棉袄,妇人顿了顿动作,似乎有些出神, 才又将棉袄拧干了些水,放到了盆里。 “……徐大姐,洗衣裳啊?” “……诶……有空,把衣服洗洗……” 有过路的村里人,从岸边路上走过,看到了那妇人,出声招呼了声, “……怎么没去吃席啊,钱家儿子办满月酒呢……” “……没去……” 那妇人应了声,站了站脚, 等着那村里人过路走了,又再缓缓转过了头,沿着河道,望着远处。 我也在等我儿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