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整顿
艾伦的威信与权力，在绿野部族中无人敢于挑战，他所做出的最终决定，也没有人能够推翻。 会议在一阵噤若寒声的气氛中，戛然而止，随着其他族人带着复杂情绪离开石堡，最后也就只剩下特里克被留了下来。 “你的表现很不错，值得表扬。” 艾伦带着特里克走上了二楼的看台，看台上正盛放着无数艳丽的花朵，彷如置身一个花园中一般。 从看台一眼而下，很轻松便能看到山腰与山底下越来越宽广、密集的建筑，还有更远处一块块规规整整的田地。田地中，一排排绿油油的农作物茁壮成长，微风轻抚下，目光敏锐的艾伦甚至能看到一波接着一波的绿色浪潮。 轻轻拍了拍并肩而立，沉稳镇定的特里克肩膀，艾伦欣慰地夸赞了一下这个新一任的绿湖镇长，只是随后，他便开始对特里克提出更高的要求了。 “不过，你现在当上了镇长，地位的不同对于底下地精的领导方式也需要改变！” “看看刚才那群混账玩意儿，生活稍稍过得舒坦了一点，这才几年的时间，就把他们变成这个模样，一点干劲儿都没有了！！尸位素餐！！不思进取！！” 族中的问题，自然不是一天时间突然冒出来的，只是这些年艾伦大多数时间都不在镇上，加上他也很少关注族里的细微事务，等到他察觉到时情况已经影响不小了。 不过，以艾伦的手腕与决心，这点问题虽然让他愤怒，可也并非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你也是时候提拔一些能帮到你的人才，到合适的岗位上了。” “那些坐在高位上，整天没有作为的老东西，该换下来就换下来吧！” “族长，这样不好吧，大家工作其实都很认真负责的，镇子好些年没有发生动乱，这里面都有他们的功劳。” 面容一直都很从容的特里克，此时听到艾伦说的话后，终于保持不住表情，脸上挂上了几分为难与犹疑，为艾伦口中那些地精们开脱着。 “我需要的不是安于现状的庸人，而是能继续为了部族的强大而奋斗的勇士！！” 艾伦不满地瞪了特里克一眼，继续说着他的期许。 “如果只是为了享受，那么我大可不必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做出吞并阿吉纳加部族的事情来。以我的能力与天赋，蔓莎荒野广阔天地我大可去得，可我为什么劳心劳力带着你们这群崽子们，龟缩在绿野平原上？” “连你们都不努力的话，那我的付出还有价值吗？” 艾伦的话越来越重，特里克的表情也越发的惶恐。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艾伦为了部族基本上一直都在付出，而自己却很少能获得部族的回馈。这些事情，旁人或许看得不够真切，但是石生、特里克他们这些高层大多都是明白的。 就像艾伦说的那样，以他的能力真要只是追求个体实力提升的话，随便加入一个教会恐怕待遇都会比现在当这个族长高上许多，还少了许多的麻烦与拖累。 “族长……” “是我们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 特里克说话都有了些颤音，听得出来他的内心很是震动。 “你也别激动，我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是这还不够，我需要你手腕更强硬一点！！” “既然坐上了镇长的位置，那么你就需要承担这个位置的责任与压力，不能被情绪所左右。族中老一辈的家伙们，没有能力待在他们位置上的，该让他们下去养老的就得狠下心让他们去养老。” “这不只是为了部族，也是为他们好，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待在现在的岗位上，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他们会不会犯错！！” “与其等到犯了错，被族规惩罚，倒不如找个由头把他们撸下来，或者干脆发落到矿场、采石场去管理这些地方。” 不是艾伦心狠，而是在他看来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在应有的地方呆着。地精老了以后不是没有用，而是他们的精神状态，还有身体素质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岗位，也挡住了新生代的年轻孩子们晋升成长。 就像当初自己执政的时候，阿枭、大山这些跟随他一起成长的伙伴，还不是因为跟不上脚步、能力达不到，纷纷被发落到底下的矿场等据点中去了。 而今随着又一代的地精老去，新老交替的换血动作，也应该秉承艾伦的风格，继续下去。 当然了，此时艾伦的诸多表情，其实更多还是在演戏而已。眼前的特里克，不管是眼界还是能力，都让艾伦比较满意，唯一欠缺的或许就是他初初上任镇长职务，还没有足够的威信。 既然如此，那艾伦就帮他树立威信，让他尽快完成与石生的权力交接。 “……我明白了，族长！” 被赶鸭子上架的特里克，虽然还有些顾虑，但是艾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伴随着这一次的谈话，绿湖镇的统治阶层开始了一场剧烈的动荡。 艾伦回归绿湖镇的第十天，特里克突然开始盘查部族公库，由他指派的雌性矮地精法师珍妮特，带着一队十二人的会计队伍，将这些年来的族产一一轻点整理，并对账簿进行查验。 随后，在经过整整七天的查验中，此时跟石生同期伙伴的矮地精德鲁伊莱纳斯，作为当前族产公库主管的他，黯然从位置上下来了。 他的罪名没有完全公开，但是绿湖镇的高层们手中却是拥有一份明确的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莱纳斯在主管期间所贪墨的一应物资，并附带了莱纳德亲口承认的契书。 随后，珍妮特她们没有多做休息，继续展开对商业、餐饮部门的调查，一时间高层的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调查谁。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拄着拐杖的石生，来到了绿湖镇关押犯人、奴隶的监牢中，看到同样满鬓苍白、脸上爬满了皱纹，垂丧着脑袋蹲在空寂阴沉监牢中的莱纳斯，痛心疾首地把拐杖敲得叮当响。 “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情，就不怕被族长惩戒吗？” 一蹶不振的莱纳斯，仿佛没有了灵魂一样，面对石生的探望与责问毫无反应，只是把头靠在双膝之上，愣愣地发呆。 其实莱纳斯的性格问题，在早年时就已经初见端倪，当初他的作为曾让艾伦大动肝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在艾伦凶狠无情地手段下，莱纳德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格缺陷，安安稳稳地做起本分事情来。 只是，随着日子越来越好，在族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再加上能管束住他的艾伦又时常不在族中，本就无法做到意志坚定的莱纳德最终还是重新走上了老路。 等到事发后，莱纳德也终于回忆起曾经艾伦族长所给予他的噩梦，进而造就了他的精神崩溃。 少年时的阴影最是难以磨灭，这些年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莱纳德已经忘记了艾伦对他的残忍惩戒，可是真要事到临头时，他的脑海深处那名被生生活剐的大地精面容，却是跃然在眼帘。 “唉……” 石生看到这一幕，也知道眼前的老友恐怕已经是废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特里克这小子，会如何处置他啊！ 狠狠地再次用拐杖，在监牢潮湿的地面上敲了两下后，石生失望地离开了监牢。随着牢门嘎吱嘎吱缓缓关闭，跌坐在监牢一脚的莱纳斯却在最后一刻，抬起了头来，用委顿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石生的背影。 出了监牢，几名神色哀伤的矮地精纷纷涌了过来，把石生给团团围住。 “石生叔叔，我阿爸在里面还好吗？” “叔叔，请你帮我们说说情，让我们进去看看阿爸啊！” 说起来，莱纳斯的问题也有在场这群矮地精崽子们的功劳，作为莱纳德的后代，眼前围着石生的5-6名雌雄矮地精，虽然没有继承莱纳德施法者的天赋，却偏偏继承了莱纳德贪好享受的习性。 从小就被父母惯坏了的孩子，读书学习知识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只想着捣鸟窝、到荒野里疯，稍大一点让他们开始锻炼走上战士之路，他们又吃不得苦。 借着莱纳斯在族里的关系，给这些少年安排了几分学徒的工作，他们却又嫌这嫌那，最后好几个待在家里玩起了啃老。 族里对高层的福利与待遇都很不错，可奈何莱纳斯这一家人中贪图享乐的奇葩不少，以他跟他伴侣的收入还真就没有办法维持一个有品质的生活，这也促使着莱纳德不得不动些歪心思。 “都回去吧，你们阿爸在里面过得不错。” 石生皱了皱眉，敷衍了几句后挥挥手把这一群闹哄哄的家伙给驱散了。 缓步回到自己的家中，没想到也不得安生，家里面早已经聚集了好几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老伙计了：有负责日常装备损耗的主管熊地精邓肯，有负责商队采买的矮地精伊恩，还有主管薪水发放的大地精洛洛…… “石生，特里克到底想要做什么？” 邓肯是上上任镇长花蛇的孩子，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加上自己也确实有些才干，所以随着身体老迈后便从前线防卫统领的位置上换到了后勤岗位上。 也只有他，才敢对刚刚卸任的石生直呼其名，因为算起来花蛇也是石生的半个老师，是花蛇手把手教导着石生如何管理部族事务的。 “是啊，他这才刚当上镇长几天时间啊，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大地精洛洛在草原厮杀后期，跟着艾伦卖烧烤学着做生意，后来便干脆换了一个发展方向，如今已是族中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了。此时的他，一脸沉重地坐在圆桌前，手中无意识地摆弄着灰色的茶杯，显得忧心忡忡。 “你们……” 石生当了镇长这么些年，对于大家私下里的事情并非没有察觉，不过碍于彼此间的关系，再加上大家胆子也不大，他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本，在卸任镇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帮着，把大家前面的空缺给划掉了，并且也隐晦地敲打过大家。不过现在看到大家的表情，就算不把纸给捅破，石生也能想到这些家伙估计还是照旧在偷摸地干那些事情。 “石生大叔，要不你出面，去跟特里克说说，让他别小题大做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伊恩是绿野部族第一代统领汤姆的孩子，按辈份来说的话其实要比石生他们矮一辈的，正好跟特里克他们同期的。却没成想，连他这样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开始动起歪心思了。 “我也没有把握，能说服特里克啊！！” 长期担任族中实质上的一把手，石生能敏锐地感觉到，这次特里克的行为与他曾在自己身边时的性格，并不一致。因此，石生总有一种预感，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反正自己身上应该抓不到什么把柄，他也不大想趟这一趟浑水，但是眼前这几个伙伴、晚辈，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如果他们真出了事情，那说明石生自己至少也得落上一个识人不明的问题。 而且，邓肯、洛洛等人背后，还有许多他们这一代伙伴的家族，彼此间早就通过联姻、合作等手段，形成了一张无形之网，包括石生膝下的几个孩子也跟这些家族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如果这次真的一查到底，恐怕他们这些沾亲带故的家族里，少不得有人跟莱纳斯一个样儿，被关进监牢里去等待族长的审问。 族长艾伦是个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们这一代的老家伙更清楚了，真要让他老人家知道这些问题，恐怕在暴怒之下他们这一群人全部都得去冥河里相聚。 “大哥，你去试试吧！！” “是啊，石生，就算不能说动特里克，他真要铁了心查下去的话，我们也好想别的办法啊！” 邓肯眼神中凶光一闪，很显然他还有其他的准备。 “我们不能过好日子，他特里克也绝对坐不稳那张椅子！！” “你要干什么！！想找死别带上我们！！” 石生看到了邓肯眼神中不善的光芒，当即怒吼一声，提起拐杖就要朝邓肯砸过去，幸亏被周围几个地精给拦住了。 好说歹说，最终石生还是答应了邓肯等人，去探问一下特里克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