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人多忘事

    莫程与朱平安一同来到自在楼，进到早就预定好了的天字阁。

    天字阁在第三层楼上，幽静非常，乃是自在楼最好的包间，光包间费便是五十两银子，在寻常酒楼都能摆上一桌上好的席面。

    菜还没开始上，朱平安推开临湖的一面窗户，看着窗外北海子的风景，与莫程闲聊着。

    湖边的一排杨柳树下，摆着很多卖小玩意的摊位，莫程不经意间瞧见一物，不禁眼前一亮，随即笑着对朱平安道，“小侯爷请宽坐，莫程去去便来。”

    说完，便推门而去。

    朱平安仍旧坐在窗前，不一会儿，便瞧见莫程来到湖边的一个小摊位前，似乎是在买着什么东西。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什么有人没人的，今日这天字阁本公子要定了。”

    接着似乎是酒楼小二的低声解释。

    “我管他是谁，你知道我们是谁便行了。”

    声音越来越大，朱平安隐约听出，似乎有客人想要这间天字阁。

    “居然要和本侯爷抢地方，看来我行事还是过于低调了啊。”朱平安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推开房门，想要看看，这京都城敢和朱小侯爷叫板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抬头便瞧见个熟人，朱平安先是一怔，接着便露出贱贱的笑容，心道，“这京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偏偏就遇上了呢？”

    “我说，这不是李大公子吗？本侯爷给你介绍的郎中还不错吧，你看看，这才多少日子，便能逛街吃酒了。”

    朱平安笑着道。

    来人正是杵着双拐的李侗。

    他也瞧见了朱平安从房中出来，先是一惊，接着脸上的表情便精彩了起来。听了朱平安的这番话，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与李侗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年轻人，看打扮也是读书人，都是一脸的傲然之色。

    这两人都是江南世家弟子，一名叫做赵涵，一名叫做吴西邨。他们与李侗在江南便是旧相识，只不过比李侗先入京都太学，如今更是兼有同窗之谊。

    前些日子李侗由于腿伤，一直歇在府上修养。如今他的腿伤已经初愈，赵吴二人便约了他，到自在楼饮酒散心。

    自在楼的东家是江南人，厨子是江南聘的，做的都是江南菜，赵吴二人也是来自江南，自然是常常来的。平日里来这里，都是在天字阁用惯了的，今日见已经有客，却哪里肯依？便要小二去说，让那客人换个地方。

    店小二也是看人看惯了的，虽然不知道莫程与朱平安的身份，却从他们的举止打扮看出，这二位公子绝非一般人物，便也不敢去撵人。

    “李兄，这位是认识的？”

    见那房中出来的客人居然与李侗打招呼，吴西邨不免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李侗也不答话，低声与赵吴二人说了几句，便拉着二人欲要离开。

    一来李天纲嘱咐过他，不要再去招惹这个小纨绔，二来他也被打怕了，毕竟腿伤还没完全好呢。

    他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李兄且慢。”

    吴西邨却一把将李侗拉住。

    朱平安打了李侗，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

    大家都是江南人，李侗挨了打，他们也觉脸上无光。毕竟李侗的父亲李天纲，那是江南省的官宦之首，打了李侗，便是打了江南所有读书人的脸面。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吴西邨虽在京都有些日子了，不过一直在太学里读圣贤之书。朱小侯爷的名头也是听过的，却以为只不过是个仗着家世的小纨绔，根本没放在心上。

    要是换做是别人用了天字阁，他们就算退让一番也未必不可。

    偏偏今日遇上的是这个冤家，那说不得定要好好的羞辱他一番，替江南人挽回些脸面。

    “这位便是朱小侯爷？在下吴西邨，江南人氏。”

    吴西邨装模作样的自我介绍一番，又接着道，“今日不巧，这天字阁早已被在下预订。小侯爷若是饮酒，还要烦请另寻地方。”

    话语虽然客气，口气却蛮横之极。

    “是吗？”

    朱平安似笑非笑，心道，“都说我小侯爷蛮横不讲理，没想你比本侯爷还要嚣张，一张口就要本侯爷给你腾地方。”

    他知道，这天字阁是莫程早就定下的，根本不曾在有人预订一说。这姓吴的信口雌黄，无非是想替李侗出口气罢了。

    “我怎么听朋友说，这天字阁是他定下的呢？”

    朱平安也不着急，悠悠的说道。

    在府中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遇到这个乐子，他生怕一不小心，把对方给吓跑了。

    李侗在一旁，见吴西邨与朱平安杠上了，不由得大急，连连对吴西邨使眼色。

    朱平安早就瞧见了，不由得笑着道，“李公子莫怕，本侯爷今日没带帮手。更何况，本侯爷向来以理服人，最讨厌动不动就要打要杀。上次李公子的事，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意外？”李侗听完，顿时一头黑线。

    吴西邨却仿佛没瞧见李侗的眼色，将脸一沉，“本公子是自在楼的常客，这里上上下下都认识本公子，难道我说的话还会有假？”

    说完用眼看向一旁的店小二。

    小二看看吴西邨，再看看朱平安，心道我只不过是个跑堂的，哪敢得罪你们这些权贵公子。一时不敢答话，急得满头大汗。

    “小人不过是个跑堂的，公子们的事情，只怕掌柜的清楚。”

    那小二脑筋还算灵活，竟然转过弯来了，一溜烟跑下楼去找掌柜的。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便疾步上楼，正是酒楼的佟掌柜。

    “吴公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佟掌柜人还未到，便向吴西邨打起了招呼。

    “掌柜的，本公子今日宴请李公子，早就向你预订了天字阁，你莫不是忘了？”

    吴西邨冷着脸道。

    “李公子，莫不是李大人府上的？”

    佟掌柜闻言，不由得大惊。

    他毕竟是生意人，心思转得也挺快。吴西邨乃是江南世家，能值得他相请，又是来自江南姓李的，那极有可能便是那位李公子了。

    “正是江南巡抚李大人家中的公子。”

    赵涵在一旁答道。

    听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佟掌柜连忙上前向李侗见礼。

    自在楼原是江南的名号，近日才来京都开了分号，根基仍旧在江南。那李侗的父亲如今是实授江南巡抚，他们做生意的，自然要竭力巴结。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吴公子早就订下这天字阁，是小人糊涂了。老朽立刻让人准备另外的雅间，酒菜嘛……，便记在小人账上，还请公子移步。”

    由于佟掌柜来京都不久，竟然不认识朱平安。此时见巡抚李大人的公子要用天字阁，自然是请朱平安离开。

    好在他是生意人，也不愿意轻易开罪客人，语气还算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