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从容赴死安后事,扯断亲缘心死寂
水娘娘的疤要等上三个月才能复原,但她已经顶着一个面具,在带着女修们恢复法衣的生产,而且比之前多了许多管理手段。 看来走航道成长了许多,带着这群绣娘跟带兵似的。 几个绣娘偷偷和陆灵成抱怨,不能再随时随地来当绣工了。 陆灵成倒是支持水娘娘,女修们都是有空就来,没空就不来,懒散惯了。 按照成品算灵石,一件成衣算她五个灵石,但如今水娘娘提高了待遇,一天按时到,包吃喝,绣四个时辰,一月工钱有三百灵石,提成令另算。 她们普遍修为不高,一个月十几块灵石修炼就可以了,可以攒下好大一笔灵石,比星沙坊市那些低阶修士日子好过多了,而且她们的男人,基本也承包了岛上灵田,男耕女织,生下孩子来,如果有灵根,是很容易供养其长大,不会缺少修炼物资的。 毕竟岛上也有店铺自销,靠善功或者灵石买***如丹药,功法,比外界便宜很多的。 相当于他们自己赚钱,培养了弟子给北玄门,虽然灵石也是北玄门发的,但门中赚得更多。 方婆婆已经找了一个画师在给她造相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了东华琉洲的诰命服装,视死如生,反正东华琉洲管不到海外。 这个画师很有名气,但年纪很小,不少男修女修结成道侣就找他造相,叫王希孟,现在已经加入了北玄门。 他只是练气,希望以画入道,可惜没有师父,陆灵成看他根苗还可以,就把他收入门内了。 方婆婆对他画的相很满意,以后是要摆在历代长老画相之中的,供弟子门祭拜。 方婆婆从容不迫准备着后事,对方玉讲,灵堂该怎么布置,自己的一切遗物都留给他,方家阵法最后的要义,只单传一人的那种。 “正月十八是个上路的好日子,老身要在那天出殡,头七,加上停灵,要四十九天,掌门答应给老身一场风光的水陆法会,为老身开道。” “此后无人照拂你,你切要身系北玄门,这是老身的心血,也是你的家,掌门仁慈公正,会看到你的好处,老身门派有一万多善功,都是为你准备的,若无把握自己筑基,就去兑换筑基丹。” “门派马上就会去拍卖筑基丹,到时候老身先走一步,掌门会念及情份,你再努力修炼,早日到练气后期,让掌门注意到你,如此,善功够了,修为足了,情分有了,路就铺好了,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 “老身是希望你能自己突破,把情份留着,等你差不多筑基圆满,那六根清净竹也差不多了四品,可以助你突破紫府!” 方玉无声流泪。 “老身,无儿无女,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后辈当弟子,也是把你当成了老身的儿孙一样。” “这些事情都是贴己话,也是老身的一个算计,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老身不能照拂你一辈子。” 方婆婆摸摸他的脑袋:“你说要成三阶阵法师,老身希望你道途走得比阵途远,不要蹉跎了时光,练气期的三阶阵法师,就是催命的,只有筑基后,你的神识才能够支持你去推演运算。” 十二月一日,方婆婆自己躺进了棺材,已经给自己净身了,也净食了三日。 闭目,闭气,自亡于玄龟岛上。 而灵堂,牌位,全部都已经准备好。 陆灵成亲自主持法会,不觉悲伤,是方婆婆自己的选择,但觉沉重,是道途断绝的绝望。 特别是刘畅四个,他们迟早要面对这种问题,还有岛上一大批将老之人。 正在修行的年青人也惊醒,时光易逝,人易老。 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后,就是正月十八吉时,葬在了北山,旁边就是马头喇嘛。 岛上挂素幡白,陆灵成也穿着黑色衣服。 但刚刚送走了方婆婆,陆灵成老娘也出了意外,她从高处摔了下来,半身没了知觉,亲眼看见自己屎尿都要人伺候。 绝食绝水。 陆灵成给她喂了丹药,但老年人,出了这种意外,已经是非人力可以救治了。 至少是不能下床了。 老太太是在夜里,用手爬下了床,用嘴叼着棍把窗户打开了。 正月夜里寒风吹进屋里,了了她最后一口气,脸上带着笑。 陆灵成看到这一幕,头上黑着的头发,白了近半。 悲从心来,痛不知如何说。只觉得嘴巴僵直张不开,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空白,呼吸困难,眼睛一下子变得干涩,滴不出一滴泪。 亏得水娘娘前来,把陆灵成从闭气的状态打醒,但也一下子没了力气,跌倒在地。 良久才起身,把陆母抱起,放在了床上。 “我娘有个心愿,就是跟我爹葬在一起,她还有很多个心愿,想看见我有后,想吃陆家坳的稞米糍粑。” 陆灵成喃喃道。 “掌门道兄,节哀!”水娘娘手足无措。 “可是我眼泪都流不出来一滴。” “我自小离家,亏欠了家里人许多,老娘她因此得了软骨症,我爹因此累死。” “得幸有异人治好了她的病症,才能活到七十来岁,活到再见他儿子的机会,我才能尽一些孝心。” “可就算把老娘接到身边来,也是聚少离多,小魔劫战场,外面的繁琐事情。” “我以为起码她能活到一百岁,还有十几年好活,却没想到就是一夜的事情。” “从前总想着不晚不晚,如今却什么都迟了。” “掌门,你劝别人看开生死,又何必自己钻牛角尖呢?”水娘娘看着陆灵成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六七十岁的气质,一股衰老,腐朽,死寂的意思传出。 “她享福,享得晚,走却走得急,她从来是坚强的,不然也不会一人拉扯我弟弟长大,却也和方婆婆一样,想走得体面些,我现在都有些怪方婆婆了,让我娘有样学样。” “怪来怪去,却全怪自己。”陆灵成叹了口气。 “水娘娘,放心吧,我没事,就让我一个人,再看看我娘,再好好看看她。” “掌门节哀!”水娘娘几次回头,终于把门带上了,留陆灵成一个呆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