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云间闲话

    九尺峰峰顶风光无限好，往下百多丈便是四圣会会主夜麒麟居所所在的一望坪。山白虎心粗，只想着堵住山道就能堵住人。狄冲霄实力逊了山白虎多多，可心眼上一个天一个地，早在峰脚装死之时就明白想顺着山道通过山白虎阻截到达一望坪根本毫无可能，唯有自上而下才能办到，所以才会有后来明着射人、暗中穿山的掷剑之举。

    峰顶一阵轰响，地面裂开一条缝，狄冲霄飞跃而上，冲到一望坪方向的悬崖边，一跃而下，心中暗赞先前掷剑所蕴神光刚刚好，离峰顶不足三尺，多了便是破山而出，少了便会是剑停山腰。看看将近地面，狄冲霄展开神技阴阳雷衣，于己身和地面同时披附阳雷衣，借雷灵互震互斥之威化去坠势，不待落稳，展开神技粘粘虫向麒麟碑飞移而去，于时限到达之前越碑而过。听着背后传来的怒喝之声，狄冲霄不用回头看就知是山白虎追上来了，心中默算彼此伤势与速度，得出极大可能会在到达麒麟居前就被追上。

    先前，山白虎以斜跃、直落两重蓄灵狂追，短短十数便从山脚上到一望坪入口处，却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狄冲霄越碑而过。山白虎全力直线飞奔，心想老子没必要撞中奸滑小子，只要先一步到达麒麟居前就能加以阻截。

    神魂蕴灵直线增幅下，山白虎的速度越来越快，呼息间就由相距狄冲霄十数丈近到不足十步。

    狄冲霄望望崖边的雅致小屋，心知再这么下去就是看得见到不了，眉梢一动计上心头，转过身，对着山白虎大作鬼脸，半点不影响粘粘虫的极速。

    换了另三堂堂主，皆不会受到挑衅，山白虎道地心粗，且心里本就为上当被耍一事极度恼火，见状哪里还忍得住，随手就将手中龙牙破灵剑直掷而去，恨不能将狄冲霄穿个窟窿，心中隐有小小得意，暗思：剑上灵印已被老子强行抹去大半，那小子不知究竟下必会借机再玩一回剑遁，必会让剑挡人。

    狄冲霄正等着山白虎挥拳或是掷剑呢，一手托拿挂在脖颈上的树祖乾坤盒，于飞移中操纵粘粘虫变向，以树祖宝盒正迎剑尖。原来狄冲霄确是不知剑上灵印是好是损，可压根就没打算再耍一回剑遁，非是不想耍，实在是想不出这剑破穿前方屋壁后会飞到什么地方去。

    剑撞木盒，一个是皇兽品魂器，一个是蕴有树祖灵光与树魂的晶魂器，龙牙剑哪里射得进去，顶着木盒飞进，恰是如同山白虎大力推了狄冲霄一把。

    狄冲霄早有准备，以恢复神系护身，以粘粘虫配合剑撞，直线飞退，借力增速，眨眼间就撞在麒麟居上。轰然震响，木屋壁破开一个人洞，狄冲霄滚了进去。

    山白虎慢了一步到达，停下脚步，散去神魂，盯着屋上大洞，恨恼大吼。

    夜麒麟自屋侧观云亭走下，看了看山白虎后道：“打碎一望坪很难么？偏要掷剑，总在关键时刻做蠢事。”

    山白虎单膝跪地，回道：“白虎无能，又让那小子耍了，任凭会主责罚，绝无怨言。”

    夜麒麟道：“此战并非老夫之命，为何要责罚你。起来吧，去寻人恢复九尺峰。”

    山白虎应命起身，大声道：“会主，月末没什么吩咐的话，白虎想回四圣山一趟。”

    夜麒麟道：“十天之内恢复九尺峰地理就给你三天时间。”

    山白虎大喜，应令后飞奔而去。

    夜麒麟转身看向屋内，左手隔空轻招，借无形气灵将狄冲霄吸拉了出来。

    狄冲霄一手铁锤，一手木板，笑道：“老爷子别这么心急嘛，小子正准备补洞，木工活少时常做，包管不会太差。”心下暗道这魔魁比雾山那会又强了不少。

    “嬉皮笑脸，满嘴胡扯，再晚一些，屋里的东西就都进你袋里了。震空锤与遮天板是老夫应生老之命雕琢的晶魂器，反正要去，你先拿着也好。四重觉醒，恢复神系灵神八品，元灵雷灵神七品，意念圣神一品，通灵灵神一品。你小子在修行上的精进可谓一日不见判若两人。”夜麒麟抚须点头。

    “老爷子过奖了，不过是我敢玩命修行而已。”狄冲霄扬扬手中物，道：“这两样一看就知是盖屋用的，不想活的生老头要来做什么？”

    “老夫哪里会知道。”夜麒麟吸气吐气。气流化为一条青色游龙，舞头探爪。跳上龙头，夜麒麟指指龙身。

    狄冲霄会意，跃到龙身坐下，只觉柔软如云。

    青色游龙腾云而上，不急不徐，载着两人悠悠前飞。

    狄冲霄看得心痒，心中盘算自家元灵雷破灵成圣后该可也能衍生出此类灵光幻兽神魂。

    前行一段，夜麒麟道：“此龙离地不过千丈，俯首下望已然能令任何人心生渺小，若是十万丈之上，百万丈之上，于无尽虚空俯视天星又会是什么动人滋味？”

    狄冲霄心下一品，会过意来，取出星解星移篇，递了过去。

    “鬼精小子，正本果然在你手里。”夜麒麟翻看一遍，递还道：“魔皇之能实非老夫可以想象，可惜，若你手中的是星解星始篇，老夫便能借着神典看到魔皇当初于无尽虚中看到的宏伟天象，若再有星域图相合，就能对气灵之极的玄奥有所领悟。不过已然获益匪浅。”

    狄冲霄收好星解，道：“老爷子的气度果然不是万罪老祖之流可以比的，所以小子直到现在也是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要种花。”

    “原因有二，一是生老好奇无限梦境都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灵效；二是老夫好奇黑暗净土到底打的什么盘算，有些事，你只有参与其中才能有所得。”

    “前一个小子没猜到；后一个倒是与老爷子想到一块去了。老爷子知道黑暗净土的来历么？”

    “此宗无人知道来历，可半点也不神秘，是恬淡到与世无争，说是魔道中的隐士绝不为过，除去正魔相拼的灭神大战，一向极少与世间有所瓜葛，所以老夫才好奇他们是因为什么念头培育灵苗。”

    狄冲霄心道原来如此，探头下望，又道：“俯瞰大地果然令人心旷神怡。老爷子，还有多远？”

    “精明小子问笨话，不是远近，是老夫想什么时候到。”

    狄冲霄稍事一想便有了答案，回道：“能让老爷子心中沉吟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事，是万罪老祖。”

    夜麒麟抚须点头。

    狄冲霄便将神殒荒原遭遇万罪老祖的前后经过详说一遍，着重死战时的种种感受，又将其后以龙血树液谋算万罪老祖的事说了。后一事实是朱红羽开的头，四圣会与悬红一族关系又是极差，也就不用担心夜麒麟会漏口风。

    听完，夜麒麟陷入沉思。

    狄冲霄道：“老爷子，单论神光，万罪老祖该比你强上一些，可我并不觉着万罪老祖会是你的对手，就算成功借助灵食强行破极也只是立于不败之地。”

    夜麒麟摇手道：“老夫岂会怕他，天命十罪各有诡怪，老夫心里总觉着一桩陈年疑事与他脱不开干系。此外，以万年圆月龙血树液与伤魂果雕琢破极灵食，是生老当年为前会主苦心思索出的灵雕秘法，就是灵珍无缘难得，此事除去生老、前会主，就只有老夫知道。生老此次要你前去，或许与此事有所关连。你要谨慎应付，生老非善非恶，一生所求只是一个恒。恒即不变，而你小子偏偏是连天命都能改变的古怪变数。”

    狄冲霄奇道：“老爷子为何如此偏护小子？”

    “老夫为何要偏护你这小子，老夫只是很想看一看你与红羽丫头弄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那丫头心魔之重已是到了容不得心中有情的地步。”夜麒麟就此不言。

    狄冲霄急道：“老爷子知道红羽姐的心魔？极北冰原之时，我无意间提到了什么，红羽姐的心情的确是骤然就灰暗恶戾到了不是杀人就是自毁的程度，幸好我机灵，及时摸摸碰碰激她发怒，这才将她从心魔袭魂中拉了回来。”

    “红羽丫头的事，唯有前会主最为清楚，生老可能也知道，老夫只是略有所知，除此之外，世上只有灵宗宗主有法探得真相。”

    “任老姑奶奶的脾气太怪，她不想见人的话你怎么找也没用。老爷子，略有所知也是知，说一说。”

    夜麒麟摆摆手，自顾抚须思事。

    狄冲霄心痒难熬，思了又思，取出最后一小截气尊灵彩，双手奉上。

    夜麒麟第一觉醒是元灵气，气尊灵彩正是最为渴望拥有的灵珍。夜麒麟双目精芒闪现，却是没接。

    狄冲霄明白他不出声就是心有猜疑，坦然道：“其一，在我心里大小妖女比死物珍贵百倍；其二，老爷子不是好奇我和大小妖女会有什么结局嘛，有些事，要参与其中才有乐趣；其三，我没安好心的，不管有鬼灵液有没有被万罪老祖瞧破，伤好之后，他必会再行兴风作浪，老爷子与他关系极糟，若是有了气尊灵彩助力，必不会坐看他寻到别的灵珍成功破界，威压自己一筹。哪怕老爷子与万罪老祖只是打上一天，对我而言都是好的。”

    夜麒麟皱眉道：“的确，若有可能，老夫绝不会坐看万罪老祖破尊入极。哪怕是老夫只知道只字片语？”

    狄冲霄用力点头，眼中真诚之色灼灼生辉。

    夜麒麟伸手接过气尊灵彩，轻语炎枭焰獍四字。

    狄冲霄记下，心想没听过呢，回去之后要问问华芳了。

    不多时，逍遥青龙终是下降，破开一片罩林云雾，落在一个洁净小湖旁。

    湖旁有碑，左刻不生不灭居，右刻半死半活人。碑身东向，远远可以望见一个小院落，临湖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