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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日夜小卖部

    1320.日夜小卖部

    所有的矿业的开采大同小异,磷矿和煤矿也一样。磷矿物按其成矿的起源可分为沉积岩、变质岩和火成岩。目前,所有工业开采的约85%都是海相沉积磷矿,其余主要为火成岩磷矿。磷矿和煤矿的最大不同就是煤矿常常伴随着瓦斯,所以容易引起爆炸;磷矿常常伴随着稀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煤炭常常是粉末状的,所以井道容易塌*;而磷矿石是块状的,很少有同类的安全事故发生,只要下井的时候记得戴上安全帽就行了。

    可是事情还是会有万分之一的意外,易正权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都要当新郎官了,根本不必急着挣钱,等到舒舒服服的度完蜜月、把老婆的身体彻底研究透彻了再下井也不迟,可他就是钱迷心窍,所以命中注定该他倒霉;明明戴着安全帽,从矿井的*壁掉下来的那块石头也不大,就是砸在头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偏偏蹲着方便,那块石头偏偏砸在了他的腰椎骨上,问题就严重了,所以说,躲*不是祸、是祸躲不*。

    听见咚的一声响,矿工们开始根本没在意,这样的坠石见多了;直到看见易正权被砸得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了,才感觉不对头,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抬出了矿井;矿上的那个只会用红药水、碘酒、创口贴,加上绷带糊弄人的医生只是看了一眼就叫人赶紧送到荷花镇;拍了张片子出来,镇卫生院的医生同样只看了一眼就喊赶紧转院送到县城去。

    杨柳磷矿的矿长是望家村支书的**,在那样危急的时候还是很能保持冷静的,果断的开了一辆面包车用最快的速度将易正权直接送进了中心城区的中心医院。当然会进行紧急手术,手术很成功,可是效果很失败。易正权在那家医院里住了三个月,经过了卧*固定姿势的静养,经过了药物治疗和康复训练,也进行了针灸与推拿,可是都没有什么成效。那块坠落的矿石的尖锐的一面恰好砸在了他的腰椎骨上,也砸断了他的神经系统和传感系统,导致易正权腰部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觉,就把他的余下的生活残酷的定格在*上。

    对于那个小得可怜的杨柳磷矿来说,的确是一场飞来横祸,花了不少的医疗费、住院费不说,最关键的是还是没能让易正权重新站起来;而对于那个本来就没什么经济来源、也没有什么人力资源的望家村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就是的,要么不出事,要么出了事就把人给砸死,那样了不起就赔一笔钱了事,可是现在的易正权却成了一个不死不活的瘫子,就算是谈妥了一次性的补偿,可是几年以后,钱用完了、补偿金没有了,他和家属又来*皮,还付诸于法庭,就无疑是个大麻烦,各地的那些先例充分说明那一点。

    最后,经过反复的协商、做工作和讨价还价,杨柳磷矿和易正权的家里达成了一致意见:由矿上一次性补偿给易家十万元,村里给易正权申请低保和残疾补助,并把他安置到荷花镇福利院去,这样既可以既对易家进行补偿,也对易正权有个安排,所有人都赞同,就是那个没过门的新媳妇谢云不同意:"我去福利院看过好几次,不说住宿条件,连饮食条件也很差。十多个老人、六个残疾人,只有两个护理员和一个炊事员。他动都不能动,吃喝拉撒睡,谁来照顾易正权?要是把他扔在那里,哪怕有低保金,可他寸步难行,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这样的结果每一个人都能想到,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村支书就只好苦笑着反问了一句:"如果不这样做,谁来照顾他?"

    "当然是我!"谢云回答得很干脆:"我不是他的老婆吗?"

    其实,有些感天动地的事情往往发生在不经意之中。

    沿着那条长长的杨柳沟走上一多半,就到了杨柳磷矿,三口矿洞在山腰,可矿区的办公区、矿工的生活区都在山脚下,还有那些做生意的各种小商店就夹杂在其中。那些土坯房多半是带家属的矿工住的,集体宿舍都是一所废弃的乡村小学的教室改建的;那些做有些**生意的旅馆、美发、茶馆或者是餐馆基本上都是吊脚楼,门面看着好象很小、也很窄,可是走进去才知道很深的,一直通到小河边;小河的水很清澈,除非是夏天涨水,其他的时候都是浅浅的,如果停掉矿上给矿井送风的空压机,还可以听见流水**。

    从那座石拱桥走过去,河的对岸、桥的拐角处有一小块平坦的平坝,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的大樟树就遮去了它的大半;山里的木材不值钱,盖一座木屋除了木匠的工钱就花不了多少钱;树下就建有一间还算得上宽敞、也还有些新的木屋,门前放几把竹靠椅,摆一张小桌,供南来北往的过路人歇歇脚,顺便也做点小生意。一块水曲柳的合板上写着这家店的招牌:日夜小卖部,一看就是夫妻店,做小生意的。

    这就是谢云的建议,除了给易家十万元的一次性补偿和给易正权办一份低保的条件不变以外,不再把那个半身瘫痪的可怜人送进福利院去等死了,而是由村委会在大樟树下给易正权盖一间木屋,一来残疾人害怕孤独,在矿区旁边也稍微热闹一些;因为他现在如果没有人帮忙就会被渴死、饿死,或者被憋死,身边不能离开人,所以谢云就不能出去工作。她想得很细致、很周全:"都是乡里乡亲的,老是为难村里不好,老是麻烦矿上也不好意思。就在矿的旁边给我们盖一小屋,我就可以做点烟酒糖茶的小生意,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再说,万一有点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喊不就会有人吗?"

    瞧瞧人家想得多好,既周全又周密,既站在村里和矿上的立场思考,也充分想到了自己男人的切身利益。就又一次经过了紧张的商议和协调,村里出钱、矿上出人,就把那间木屋给盖好了,谢云就带着易正权搬到那里去住了。很快就听见了鞭炮声,原来是谢云执意要和易正权把因故没有举行的婚礼办完,就把大家都感动了一次,据说全村和全矿的人都去送了份子钱,也去喝了喜酒的;后来又听见了一些鞭炮,谢云就把小卖部给办起来了,同样是因为感动,全矿的人基本上都愿意多走几步路到大樟树下的小卖部去买东西,所以生意一直还不错。

    矿上翻修那条乡村公路的时候,也顺便把易正权门前的那个平坝铺了些鹅卵石、碎石片,刮风的时候就没有了扬灰,下雨的时候就没有了水坑,又给易正权申请到一辆轮椅,到了出太阳、天气好的时候,谢云也可以把老是躺在*上看电视的易正权推到户外晒晒太阳,也可以让他看见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看那些头发灰蒙蒙、衣服也是灰蒙蒙、说话会带把、经常骂人的矿工,看看阵风从山上的苞谷田里穿过,看看小鸟从小河的水面掠过。

    所有的人都相信,谢云所做的这些感天动地的举动都是为了易正权着想,因为她欠他的钱,用真情表示感谢也是一种方式;可是没有一个人认为那个本来就很有知识、还长得像一枝花似的年轻女人会在那里呆得很久,所以,酒醉的矿工就会打赌,赌一个月的输了,请大家抽烟;赌三个月的也输了,就得请人喝酒;赌一年半载的也输了,就得请大家吃鱼,山里的鱼比肉贵得多;最后赌两年的也输了,就得为大家玩小姐付账。山里面打一炮花不了什么钱,可是赢的人多了,输了就得出不少钱,就有些吃不消了。输了的人喝了些酒、醉醺醺的就会跑去问那个到现在还没有离开的女人:"你怎么还不准备走?"

    "为什么要走?"谢云有些惊讶地反问道:"我既然来了,就没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