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猎人甲
[] /!! 这次送考生回小屋,922又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实在很好奇游惑还能干出什么来。结果没过几秒,他就后悔得痛心疾首,因为游惑出来了。 922一脸无奈:“你又怎么了?” 游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这里的纪律,基本参照现实考试?” 922点头:“参照肯定是参照的。” 游惑:“有一条考试纪律里没提到。” 922:“哪条?” “考生如果碰到问题,是不是也可以找监考官?” 922:“……是。” 但我们不太想让你找。 为了避免麻烦,922立刻补充道:“跟现实考试一样,禁止问答案,这个我们不帮忙,也帮不上忙。” 游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但他一贯很敷衍,这个知道……922持怀疑态度。 “所以碰到问题怎么找你们?” 922说:“就……用规定的笔,在答题墙考试要求下面,写——” 他本来想说写监考官的号码,由于内心过于抗拒,舌头打了个结,出口就变成了:“写001。” 游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922一脸无辜地重复道:“嗯,写001。” “……” 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游惑点点头,转身把他拍在了门外。 922作了个大的,兴高采烈回去了。 · 小屋里。 炉火依然烧得很旺,众人坐得泾渭分明。 因为藏刀的事,纹身男被排挤在了众人之外,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桌角。 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就连走路都要刻意绕开。 见游惑回来,于闻一蹦而起。 “哥!监考官有没有把你怎么样?罚什么了?你还好吗?” 他挥舞着答题的刀,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游惑皱着眉让开刀刃,用脚把他排远些,说:“没事。” “你确定?”于闻完全不信。 他朝墙角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那人只被抓了一回,就成了这样,惩罚手段得多恐怖?” 游惑朝墙角看过去,关过禁闭的秃头正缩在那里,眼珠黄浊,充血外突。他神经质地前后摇晃着身体,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言辞含混不清。 俨然吓疯了。 游惑看到秃头就想起那间禁闭室,瞬间有点反胃。 “他一直这样?” “对啊。三个小时了,一点儿没缓过来。”于闻打了个寒噤,又悄悄说:“他不是一直叨叨咕咕的么,我还特地蹲那儿听了一会儿。” “说什么?” 于闻摇头说:“就听见一句’命不好’,哦,好像还有一句’烧纸钱’什么的,其他都没听懂。” 游惑“嗯”了一声,没多言。 “你还比他多罚了一次呢,怎么好像还行?”于闻很好奇。 游惑懒得多解释,敷衍地说:“方式不一样。” 于闻:“那你都罚了些什么?” 游惑掐头去尾地说:“睡了一觉,给监考送了一桶血。” 于闻:“???” “给监考送血干什么?” 游惑冷冷地讥讽:“谁知道,他喜欢吧。” 于闻敏锐地发现,他哥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哪个啊?喜欢那东西?他是变态吗?” 游惑:“001。” 于闻:“噫……” · 游惑跟监考官互不顺眼,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他扫视一圈,皱眉问于闻:“你们就这么瘫了三个小时?” “怎么可能。”于闻一指答题墙,说:“哥,你的解给了我启发,所以我去写了几个字。” 游惑看向答题墙。 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于闻的狗爬字。 游惑:“……” 于闻说:“我们老师说过,想到什么写什么,哪怕不会,把思考的过程写下来,没准儿也能踩对几分呢。” 游惑:“所以你写了篇作文?” 他努力辨认着那些狗爬字,指着其中一行问:“这句是什么?” 于闻比他辨认得还用力:“好像是……已知我们一共13人,餐具12份。” 游惑:“……你抄题目干什么?” 于闻:“……我考试一般写无可写的时候,为了多几个字,会强调一下题目的关键。” 游惑:“……” 还他妈题目的关键。 他又指着另一堆圈圈:“这什么?” 于闻:“g,.8n/kg……” 游惑:“这跟光学什么关系?” 于闻:“主要是……我也不知道餐具跟光学什么关系。” 游惑:“……” 于闻怕他哥气死,又补充了一句:“光学也是有的。” 游惑懒得看长篇大论的废话,直接问:“写哪里了?” 于闻讪讪地说:“这,我写了折射率、平行光、球面、透镜、焦距、成像……这些词都算光学的吧?还画了俩镜面成像的简易图。” 游惑面无表情,于闻想了想,还是把他哥从答题墙前面拉开,换了个话题:“不说这种不高兴的事了。除了答题,我们还干了点别的。” 事实上,答题墙更新之后,他们就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题目说:这是猎户甲的小屋,他有13套餐具,但食物只够12个人吃。 但他们找遍了阁楼、橱柜、瓶瓶罐罐,一没看到猎户甲,二没找到一份餐具,至于食物…… 更是做梦。 “我们找了两个多小时。”于闻丧气地说,“就这么个小破屋子,两个小时啊!可想而知,真的翻遍了。什么都没有,狗屁题目。” 游惑问:“确定全都翻遍了?” “其实也不是。”旁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竹竿男人咳了几声,插话道:“有两个地方没碰。” 他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那两间锁着的房间。 两扇房间门上,一个挂着母鸡,一个挂着公鸡。脖子扭曲着,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可能是那两只鸡模样诡异,每次叫起来,不是违规就是收卷,所以没人敢碰。 “我们找过钥匙,没找到。” 游惑点了点头,走近细看了两只挂锁,又转头扫了一圈墙壁。 于闻生怕他哥抄起斧子劈门,连忙道:“哥!我玩过的游戏比在座所有人都多,这种上了锁的门,最好别硬来。” 游惑凉凉地问他:“我看上去像智障?” 于闻缩回脖子,不敢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讪讪地说:“那你为什么要看墙?” “猎具都有谁动过?”游惑问。 众人闻言,目光都移向纹身男。 “操,他妈的看我干什么!”纹身男被看得窝火:“之前冤枉老子藏刀,这次又要冤枉我什么?” “冤枉?”游惑皱眉。 “那么多人滚一起,谁他妈知道刀从哪里掉出来的。”纹身男骂骂咧咧了几句,烦躁道:“服了,跟你们这些傻逼解释不清!” 游惑凉凉地看着他。 纹身男:“……” 静默两秒,纹身男说:“算了算了,你他……你要问什么,问!” 游惑冲墙壁一抬下巴:“把你弄下来的猎具挂回原处,我看下位置。” 纹身男瞪着他:“我有病吗?摘下来还要挂回去?” · 三分钟后,纹身男兜着一兜猎具,一一挂回原处。 游惑插着兜,跟在后面。 “我又不是狗,你能不能别一副遛大街的样子?!” 纹身男不满地骂着,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最后一样放了回去,然后隔空啐了一口,走开了。 “哥,猎具怎么了?”于闻问。 游惑指着最后这扇墙说:“有两个空钉子。” “所以?”于闻依然不解。 “钉子上挂的东西去哪了?” 屋内安静了一下。 忽然有人说:“是啊……少了两样东西。没人私藏吧?” 众人纷纷摇头。 老于:“之前就那样了。” 大家看着他。 “就……考试之前,我不是要出门转一圈吗?”老于冲游惑说,“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出门的时候我想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伞,当时这两个钉子就是空着的,我确定。”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进屋起,就有两样猎具不在了?” “那在谁那里?” “猎人甲?”于闻猜测道,“所以……其实是有猎人甲的,只不过他不在屋子里,而是出门打猎了?” 众人有点慌:“我们又不能出门,他不进来,我们怎么找到他?” 游惑:“时间没到吧。” · 众人对时间的猜测将信将疑,但游惑已经拽了个椅子坐着烤火了。 大家忐忑不安地跟着坐下,围在火炉旁发呆。 于遥撑着腰,小心地挪过来。她看了游惑一会儿,对方的侧脸被火光勾了轮廓,比平时略显温和一些,但垂着的眉眼依然透着冷淡。 她满脸愧疚地说:“对不起。” 游惑抬眼看向她。 于遥低声说:“那个墨水……明明是我写的,却害你被罚。之前就想跟你道歉了,还没开口你又被监考带走了。” 游惑:“……” 于遥说:“我知道道歉也没什么用,下次如果再有什么,我替你去。” 游惑:“……” 他垂着眼皮看了于遥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烤着火:“不用。” 于遥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游惑:“你不怕么?” 游惑伸直一条腿,火炉太暖和,烤得他又有点困。 他安静片刻,懒懒开口:“怕什么?” “怕死,怕违规……或者随便什么。大家都很好奇,感觉你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不怕。” “怕有用么?” 于遥点了点头,轻声说:“也对,但克制不住吧。我就很怕……” 游惑眼也没抬,说:“你胆子不算小,那种成分都搞不清的墨水你也敢往墙上写。” 他说话不费劲,好像连嘴唇都懒得动,嗓音很低,有种冷冷的质感。但被温暖的炉火一烤,也没什么责怪的意味。 于遥低下头,依然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 她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其实……” 但话没说完,她就发现游惑一条腿踩在椅子边缘,手肘搭在膝盖上,似乎又要睡着了。 她愣了一下,还是把话咽回去。她没有惊醒游惑,又慢慢挪回到两个老太太身边。 “他怎么又睡着啦?”老太太轻声说,“他来之前是不是没睡觉啊?” 于闻隐约听见这么一句,他看了游惑一眼,心说不,我哥睡觉了也这么困。 于遥却没多话,她靠在老太太身上,目光落在远处某个墙角,似乎又发起了呆。 · 不知过了多久,橱柜上的时钟轻轻跳了一格。 北京时间,凌晨四点整。 突如其来的鸡鸣惊得大家一个激灵。 他们猛地坐起身,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迷迷瞪瞪睡着了。 于闻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稍稍清醒一些。 他刚放下手,就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嘘——”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轻声问:“你们听见没?” “什么?”老于瞪眼看着儿子闹鬼,一头雾水。 “没听见?”于闻说,“就……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屋里倏然安静下来,没人敢动。 所有人都一脸惊疑,屏息听着动静。 果然,过了大约几秒。 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就像是……雪地里,有什么东西拖拽着某个重物。 那个病号竹竿儿突然打了个手势,指着窗外,无声说:“这边。” 他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从门口投映进来。 接着,一个白脸人拽着一根麻绳子进屋了。 他骨架很宽,个子却不高,脸像过度曝光的纸,眼睛也很奇怪,黑色的瞳仁部分太大了,以至于眼白所剩无几。 他勾着背,一点点卷着绳子,腰间挂着的宽背刀和小陷阱圈叮当作响。 屋子里没人说话,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一个麻袋拖进屋,然后关上门。 直到这时,他才转头看向炉火,漆黑的眼睛眨了两下:“啊……真好,来客人了。” 众人:“……” · 来闹鬼的这位,就是他们等了很久的猎人甲。 他缓缓搓着自己的手说:“这两天大雪封山,我就知道又有食……唔,又有客人要来了。” 客人:“……” “外面可真冷啊。”他轻声慢语地说:“雪堆得太厚了,大家都躲起来了,几乎找不到猎物。我花了很久很久,才挖出来一只。” 他踢了踢那个麻袋,冲众人殷勤地笑起来,嘴几乎裂到了耳根:“你们运气可真好,赶上了我的饭点。” 他又叹了口气,解释说:“没办法,雪山上东西太少了,总是隔很久才来一群。我得勒紧肚皮,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一天只吃两顿饭。” “早上4点一顿,下午4点一顿,跟我共进美餐的机会可不多。”他看着橱柜上的钟说:“哎呀,正是时候。你们在这等了这么久,一定饿狠了,我都听到你们胃里的声音了,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客人:“……” “你们一共几位来着?”他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按人头数过去,“老太婆、病秧子、小流氓、酒鬼、酒鬼儿子……” 没有一个称呼是好听的,但凡被他数过去的人脸都绿得很。 他数到游惑的时候顿了一下,不太高兴:“怎么还有一个睡不醒。” “算了。”猎人甲被搅和了兴致,转头看了一眼答题墙的题干,说:“听说一共有13个人,但我的食物有点少,只够12位,真遗憾。” 他说着,舔了一下嘴唇:“我是真的饿了。不过你们还要稍等一会儿,我得准备准备。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客人。” 于闻:“……”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娘的猎人。 猎人甲弯腰抓起麻袋。 麻袋看上去特别沉,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众人也不太想知道…… 他拖着麻袋走到屋子一角,在挂了母鸡的屋子前停步。 钥匙叮叮当当一阵响,猎人甲仔细挑出一枚,打开了屋门。 一股腐朽的怪味散开来。 很难形容那种味道有多难闻,就像是坏肉、灰尘和腐烂的木头堆在一起。 · 那个挂着母鸡的房间,大家一直以为是卧室。 现在才发现,那其实是一间厨房。 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案台,躺个人上去不成问题。 而另一边是红色的长木柜,柜子上挂着好几把锁。 猎人甲冲众人笑了笑,又鞠了一躬,说:“稍等,很快就好。” 然后关上了屋门。 · 炉火边沉寂了好半天,有人惊惶地说:“我不想吃饭,我想回家。” “谁他妈不想回家!”纹身男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人堆里,可能也怕那个猎人甲,“回得去吗?你有本事现在开门冲出去!” 众人又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老于咽了口唾沫:“那个猎人嘴好大,吞个把人头不成问题,我老觉得他要吃人……” 于遥喃喃:“那个麻袋里装的什么?”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听,效果非常可怕。 众人目光投向窗户。 外面漫天大雪依然没停,考试前老于出去探路就说过,四面全是雪,树都长一样。方圆百里没有房子,没有人烟,安静得吓人…… 哪来的猎物? 更何况,猎人甲说,食物是他挖出来的。 他们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不听指令拆了收音机,不久后,他的尸体就被埋在了雪里……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这件事,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 于闻更是快要吐了。 “要吐转过去。”游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别再弄我一身。” “哥你醒了?!”于闻惊喜地叫了一声。 “喊什么!能不能小声一点!”纹身男粗着嗓子斥道。 游惑瞥了纹身男一眼,说:“我没睡。” 于闻:“哦——那你干嘛总闭眼睛。” “眼睛不舒服。” 于闻想起来,他爸老于似乎说过,游惑的眼睛做过手术,光亮的东西看久了会疲劳难受。不过平日里,他从没听游惑自己提过,以至于他总不记得这件事。 “哥,那猎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于闻问。 游惑“嗯”了一声。 于闻:“怎么办?” 游惑懒懒地说:“我有点饿,等开饭。” 于闻:“……” 你吓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