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新州市
军用越野车在洲际公路上咆哮行驶，明柯已经顾不了其他，将车速开到自己能掌控的极限。 他们现在急需一名外科医生。 否则哪怕在不缺药物的情况下，野东的性命依然无法保住——这根箭矢他们根本不敢拔。 “小东，撑住了！” 老胡坐在后排照顾着野东，脚垫上带血的纸巾已经撒满一地。 池川为了给他们腾出空间，抱着呦呦坐在副驾驶座上。 眼下距离最近的一座城市，就是野东的老家——新州市。 大约一个小时车程，从野东目前的状态上看，撑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关键就在于，新州市到底有没有幸存的外科医生，以及他们能否及时找到对方。 但没办法，事到如今，也只能碰碰运气赌一把。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死吧？ 且不提他已经加入队伍成为伙伴，他的伤毕竟是因为救大家而来。 “小东，你知不知道新州市哪里有避难所？” 趁他还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昏迷，手里捧着一份地图的池川询问道。 “知道一个，在、在红河体育馆。”野东有气无力地回话。 池川赶紧低头，在地图上查看起来。 眼下导航什么的已经不太好使，出门在外地图是必需品，他们准备很充足，基本上整个宾泽州的地图全有。 倏然，眼前一亮，“找到了！” 幸好是体育馆这种市政建筑，否则换个什么私人单位，再详细的地图上估计都没显示，而野东这个状况显然也无法引路。 “对啦，小东，关于这个避难所你了解多少？”忽然想到什么，池川不由问道。 现在目的地是有了，但对方是敌是友，一切还是未知数。 “不多。瘟疫、爆爆发后，市区太危险，我、我就跟避难的人一起离开了那、那里，这个、这个红河避难所还是在水月湖那边听说的，就知道负责人叫、叫坤叔。好、好像还可以，之前就有几个难民打算过、过去，投靠他们。” 池川点点头，总算了解到一些信息。 如此看来，对方再怎么不做人，至少也比水月湖小岛上的那帮家伙强，起码还会接收难民。 “行啦，你好好休息，坚持住！” …… 新州市是一个地级市，城区面积并不大，倒颇为有些富裕，进入市区后，高楼大厦比比皆是，返祖人也真是多。 多日未见的“丧尸围城”般的景象，再次映入池川三人的眼帘。 不过很显然，呦呦发射了某种信号。 街道上的返祖人哪怕扎堆在一起，齐刷刷盯着飞快移动、也闹出不小动静的黑色越野车，但没有一只敢靠近，反而迅速向两旁撤离，生怕被撞上。 越发临近红河体育馆时，车窗外的返祖人也就越来越少。 主要因为地方相对偏僻，没有那么多可供它们筑巢的房舍。 一座椭圆的环形建筑出现在视线之中，垂直的墙壁与北琦县县立监狱相比只高不低，倒的确适合作为避难所，只要守住入口就行。 几人运气不错，拐个弯驶近之后，望着悬挂有大字招牌的门脸，应该就是体育馆的大门了。 簌！ 只是不等车辆靠近，一枚箭矢自上而下，落在了前方的水泥地上。 明柯踩下刹车。 他当然也可以直接撞在那扇红漆大铁门上，不过他们此行是有求而来，即便再怎么焦急，也要守些规矩。 他摇下车窗——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找坤叔的，还希望开开门！” 门脸最上方的建筑物顶上，出现两个手持反曲弓的人影，只露出半截脑袋，同时手中的弓也搭在屋顶边缘，弓弦拉满，蓄势待发。 “你是谁？” 有声音从大铁门后面传出来。 “我是一名警察，来自诺伊市北琦县，听闻坤叔为人仗义，我们有一名同伴受了箭伤，急需医治，还希望坤叔和你们红河避难所能帮帮忙！”明柯大喊道。 “诺伊市？” 对方显然楞了楞，这个地方距离他们这里可不是一点点路程。 八成还在想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开车跑这么远？ 另外不仅胆子肥，命也挺大。 大白天都敢在市区里狂飙。 而且有一点也令人十分诧异，刚才那胎噪声隔着老远他们就听见了，按理说附近的返祖人早就该被吸引过来，但此刻门口外面，一只返祖人都没有。 “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坤叔？” “是……” “那就赶快离开！”明柯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我们红河避难所不跟陌生人打交道。” 这倒与野东所说有些出入，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是道听途说。且现在不省人事。 也正因为如此，明柯才显得焦急万分。 “你们有医生吗，能治疗箭伤的那种？” 这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池川同样摇下车窗，扯着嗓子喊道：“只要你们能救活我们的同伴，我们可以给你们报酬！” “什么报酬？” 这番话才算勾起对方的兴趣。 池川心头一喜，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 不好说对方是不是故意这样讲的，虽说一般避难所都会有意识到拉拢医务人员，如同过去的春苗，里面就有一位医生。 “你们想要什么？” 他自然不可能扯着嗓子喊自己要啥有啥。 “食物！” “我们有些食物储备，就藏在驻扎地，只要你们能治好他，我们可以……匀出一箱罐头给你们！” “一箱？” “没错！” “少了，两箱！” “……” 王八蛋，刚才听声音明显还很开心，池川没好气道：“兄弟，我们真没你想得那么富，这已经是我们所有的物资了！” 对方沉默少许后，回道：“等着。” “兄弟，快点啊，人已经昏迷了！” 对方约莫确实加快了速度，大约三分钟后，只听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漆大铁门被推开。 从里面迅速涌出五名手持反曲弓和铁弩、身上还挂着利刃的年轻男人，他们一边警戒着眼前的黑色越野车，一边戒备着周围。 “下车，把病人抱进来！”片刻后，其中一人招手道。 对方的谨慎完全在意料之中。 “老胡，你和呦呦先待在外面，车门锁好。”池川吩咐道。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一旦情况不对，仅是他和明柯两个人的话，不会存在危险——门洞每次只能“邀请”一个人进入。 至于野东，他一个孩子，还是病患，真到这份上，或许只能祈祷对方没当回事，然后再想办法抢回来。 目前来看，这帮人似乎没有枪械，这是个有利信息。 旋即，明柯便从后排座位上抱下野东，与池川一起，走向对面。 其中一人收起反曲弓，伸手接过野东。 接下来就是搜身。 结果显而易见，两人身上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干净，连个指甲刀都没有。 几人又瞥了瞥野东的伤口，大概认为他们是诚心来求医的，态度也稍所缓和。 等走进大铁门后，里面又是一番别样景象。 一间没有穹顶的体育馆，规模尚可的运动场上，现如今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总有上百顶之多，还有不少衣衫破旧的人在刻意保留的通道内穿梭活动。 除了身旁的几名全副武装的男人外，眼前又多出三个身影。 两男一女。 池川的视线瞬间就被女人……嗯，或许叫姑娘更合适一些。 被她所吸引。 约莫只有十六七的年纪，拥有一头泛着光泽的银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典型的鹅蛋脸，大眼睛，眼眸是蓝色的，如同两颗bulingbuling的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鼻梁挺立，鼻尖微翘，煞是可爱。 一只小嘴红艳晶润，看得人直咽口水。 皮肤白皙透亮，那件略显肥大的红格子衬衫也无法掩藏住胸前的饱满；下身是一件浅蓝色牛仔裤，双腿笔直而修长；脚下是一双大约36码的小白鞋，有些脏污和泛黄。 ‘我想送她双鞋。’池川心想。 这位来自大山脚下的小镇子、最远距离只去过省城的小伙子，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那颗属于青春期少年的懵懂心脏，正加快跳动着。 只是，这姑娘面若寒霜，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 看起来非常不好说话的样子。 ‘她应该笑一笑才可爱。’池川又心想。 “基利，看看伤势。” 一个声音拉回池川的思绪。 这时才打量起两个男人，被称呼为基利的人，是一个戴银边眼镜的青年，身上有股书卷气，看他认真观察起野东伤势的模样，应该是名医生错不了。 而说话之人，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中年人，抬头纹很深，眼皮耷拉，左侧脸颊上有一颗“富贵痣”，带毛毛的那种。 从他一身体面的黑色休闲装，外加神情举止、以及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上，池川猜测应该就是那位“坤叔”。 “坤叔。” 基利医生直起身体，摇摇头道：“不行，小孩子体质弱，失血太多，人已经出现休克症状，要是提前准备我还有些把握，但现在临时做手术的话，时间上来不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池川二人问：“知道他什么血型吗？” 池川和明柯相视一望，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与野东认识这才第二天。 基利医生耸了耸肩，既然如此，他就真的无能为力。 “两位，这就没办法了。”坤叔也是一脸惋惜。 毕竟这条命可值一整箱罐头。 明柯眉头紧锁，从一名保安人员手中接过野东后，心情低落到顶点，最后挣扎道：“这位医生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想问一下，市里还有其他医生可能救活他吗，毕竟人还没死呀。” “有又怎样？” 不待基利医生搭话，坤叔已经说道：“看得出来他对你们很重要，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大白天的怎么冲到我们这边的，但那位医生住在市中心，现在冲过去纯属找死。” 真有？ 明柯眼神明亮，他其实没报什么希望，也就尽尽人事。 池川亦然。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他赶紧道：“我们有办法过去，你们这边如果能派个人带路，承诺给你们的一箱罐头照付不误。” “哦？”坤叔表情诧异。 别说他，其他人也一样。 就连那位银发少女，目光也终于在池川身上多逗留了一下。 要知道，市中心那边白天就是人类灭绝之地，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安全过去？ “看来你们不简单呀！”坤叔眯起眼睛说。“派人倒是小事，但我的人性命有保障吗？” “您放心，您的人如果少一根汗毛，我们全权负责。” 坤叔沉默少许后，又说：“有一点情况我要先跟你们说明白，医生那边肯定要额外收费，而且不低，希望你们的物资最好充足。另外的话，过去之后人家开不开门，这一点我不敢保证。现在毕竟是白天。” 池川微微颔首道：“你确定他能救活这孩子吗？” “不是他，是她。”坤叔点头道：“如果你们能成功叫开门，同时这孩子还有一口气在的话，是的，我确定。” 这么牛？ 池川惊讶。同时心头狂喜。 “坤叔，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可以，你们两个，留下一个。” 意料之中，明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野东交到池川手上。 因为只有他才能安全到达那里，并且成功敲开那位医生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