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们已经死了
“镇民们，晚上好。感谢大家愿意抽出时间来听我的这份宣告，我是镇长的女儿，南茜·格林，首先告诉大家一个悲伤的消息。”南茜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嘴角有些发干，深吸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你们已经死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讶的呼声，拿着猎枪的亨利老伯脸色尤其差，他提起猎枪，气势汹汹地瞪着南茜，吓得她差点从台上跳下来。 零抿嘴偷笑，无论多少次，每当她想起这段话就想为南茜默哀，要不是白夜坚持，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吧。 人群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不过同样的他们的注意力也从白夜和零身后的一袋袋粮食中转移到了南茜的身上。 人们眼神凶恶，本就对镇长一家没有好感的他们作出一副“你不解释清楚就杀了你”的神情对南茜怒目而视。 “请原谅我使用这么残忍的语句，因为诸位并不知道，今年冬天格林小镇就会大难临头——和三年前一样，这一次更加可怕的雪崩会吞噬我们所有人！” 她尽量把语气弄得如白夜说的那般悲壮一些，只是心里实在难以理解这些疯狂让镇民们仇恨自己的语句有什么多大用处。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强烈的惊呼，不过这一次带有更为复杂的愤怒之音，他们觉得南茜是在消遣自己，拿他们所恐惧的雪崩，拿他们想要忘却的三年前的悲剧来吓唬自己。 “然后你们就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财力物力让我们跟格林家签订更长时间的卖身契？这一次是多久呢，三百年，还是一千年？还是让我们子子孙孙都为你们格林家服务呢？”人群中站着一个光头大汉，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双手抱肩对南茜冷嘲热讽道。 白夜认得他，白天高喊烧死温莎最激烈的也是这家伙，一脸别人欠自己好多钱的模样。他的发言瞬间将镇民们对格林家的不满引爆，所有人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碎南茜。 三年前，雪崩袭击格林小镇，尚还沉浸在失去亲人、家园痛苦中的镇民们为了生计被迫和格林家签订了不平等契约，为他们服务一百年，所有劳作收获，所有辛勤所得都归格林家所有。 这是回来时南茜支支吾吾说出来的，显然她对自己家这种不平等条约感到异常羞愧，但她作为受益人之一实在难以站在对立面上去批判。 “这一次的雪崩会更糟，它会直接吞没镇子，在我们所有人还沉浸在梦乡的十天后的早晨，它会再一次破坏你们的家园，杀死你们的亲人！”南茜忘我地呐喊着，她简直想一头钻进雪地里，这份白夜即兴写出来的死亡宣言和莫利亚斯曾经上演过的舞剧剧本一样，让人羞于启齿。 “我们未来的镇长还是很有演说天赋的呢。”白夜微微一笑，被南茜那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给惊艳到了，他看了看还在偷笑的零，这时的她就像是一名正常的少女，漂亮，俏丽。 “三年前的你们，在面对那样的灾害时无比恐惧，无比害怕。你们亲眼看着它夺走了你们的一切，而你们侥幸生存下来却一辈子活在那样的阴影里。现在，它回来了，这一次，你们打算失去什么？仅有的一切，还是自己的生命？” 众人默然，他们不再嬉皮笑脸，南茜反复提及的三年前雪崩事件勾起了很多人不好的回忆，而一旦想起这段回忆，他们的心情便无比沉重，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还有如种子般逐渐发芽生长的愤怒。 有人失去了至亲，有人失去了妻子，也有人失去了一切......但无一例外，现在站在场上的人都幸存了下来，同时将那份记忆和痛苦保留了下来。 “我们不想失去任何东西。”蓝妮走上前一步，平日里羞涩安静的医师忽然捏着拳头，脸上扬起坚毅的神色。 “我们要打败雪崩！”孩子们稚气无畏的声音响彻广场。 这看上去非常奇特，男人们、女人们纷纷沉默，孩子们却一个个气势汹汹，他们没有见识过雪崩，心底没有恐惧。 “连孩子们都不害怕，为什么你们会害怕？”南茜满意地朝蓝妮眨了眨眼睛，后者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悄悄退回人群。 这叫托，白夜似乎是这么称呼的。她现在有些理解他的做法了，用宣言还有各种手段先唤醒镇民们对雪崩的记忆和仇恨，之后才能将她想要表达的一些信息给传达出去吧。 “南茜小姐，刚才你说了雪崩十天后会降临吧。”一阵沉默的老猎人亨利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身旁跟着漂亮的寡妇罗斯太太，不过此刻罗斯太太虽然双眼迷茫，却意外地没有大吵大闹。 来了！南茜偷偷深吸一口气，和稿子上预料的进展差不多。 “是的，我们确定雪崩即将在十日后降临，而且是毁灭性的雪崩！”南茜没有示弱，上前一步和亨利老伯对视。 亨利老伯是格林小镇最早的镇民之一，在镇民中威望极高，他一发话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不再说话。 “你有什么证据么？就凭你今晚的几句话，我们所有人难道就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别的小镇躲避不知道究竟会不会降临的雪崩？”亨利老伯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虽说这看上去对南茜百害而无一利，可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 “是啊，你不拿出证据，却在这里口口声声说有雪崩，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光头男子随声附和，人群中响起相同的呼声，他们要看证据，雪崩降临的证据。 南茜心里开始有些佩服白夜，她偷偷扭头去看那个和零并肩站在一起的帅气少年，向着众人摊开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羊皮纸。 这是白天白夜从她那个母亲处得来的盖章文件，上面写明了十天后雪崩即将到来的信息。 亨利老伯上去接过文件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将它传阅给了镇民们，上面的印章确实是格林夫人独有的，也就是说消息应该是她也确认的。 这就更加奇怪了。亨利老伯和其他人一样总觉得南茜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不管雪崩消息是否属实，她似乎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好处。 难道雪崩降临是真的？ 镇民们也纷纷想到了这一点，一股恐怖的冷意从背后升起。 “消息是真的，那我们该如何做？你说这场雪崩是毁灭性的，那我们只有离开格林小镇去其他镇子避难一条路了。”亨利老伯皱眉，他理智同样善于思考，没有确切的证据，单凭这些虚幻的东西，镇民们能有一半真正相信都难。 要他们放弃这里的一切逃去别的地方很难很难，其次他觉得格林夫人并不真的相信雪崩之事，这样他们想离开镇子也很难。 南茜，或者说还有那两个突然出现在格林小镇的贵族究竟要做些什么？亨利老伯捏紧猎枪，第一次感到迷茫。 “我是不会离开小镇的，这里有我的一切。”光头男子摇了摇头，他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要离开小镇去其他地方必然很难带上太多东西，而雪崩会不会来却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 万一南茜是欺骗所有人离开，然后将他们仅有的财产都占据呢？ “你们并不需要离开。”白夜知道得轮到自己出场了，他走上高台，轻轻拍了拍南茜的肩膀。 南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种事情确实不太适合自己，她一直都是处于独自在房间里研究的状态，今晚的宣言让她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因为我们要直面雪崩并且击溃它。”白夜轻笑，慢悠悠地说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