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恍如一梦
余桃先生朝西走了三天,走的他双脚都磨起了水泡。他在天都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 对前途一片迷茫,余桃先生走在路上,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都不知道今天晚上该休息在何处。 “倘若下午时候搭上那辆车,现在最起码也是有个伴的。唉,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今天下午明明有个好心的车夫邀请余桃先生同行,可余桃先生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车夫便自行赶路去了,临走还提醒余桃先生前面五十里都无旅店跟村落。以余桃先生的脚程,不到深夜是不可能到的了。 黑暗越来越浓,余桃先生不禁心慌起来,他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方向,只能低头沿着路一直往前走,隐约幻听出了无数种声音,曾经听到的各种怪异传闻也纷纷在脑海里涌现出来。 突然被脚下的石子拌倒摔了一跤,余桃先生吓的连忙求饶。 “各位神仙大爷,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余桃先生在地面上趴了好长一会才敢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包袱不见了,当即四下摸索,却始终不见,立时心慌起来。 “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偷走了包袱……”一想到此,余桃先生就不寒而栗。 正在此时,余桃先生隐约间看到了一点灯火,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顾不上丢掉的包袱,立时向着那点灯火跑去。他都不知道已经竟能跑的这般快,只听风在耳边呼啸,也顾不得路边的丛木挂住了衣服,一个劲地往前跑。 眼前的火光越来越亮,余桃先生得以看清那座破庙。 及时停住,余桃先生粗喘了几口气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破庙。 破庙不知是荒废了多久,早已破烂不堪,半边墙体垮塌,连带着屋顶瘫在地上,只剩下一个残角还能挡风。 “有人吗?”余桃先生站在门口弱弱地问道,他垫起脚往里面看,只看到火,却没有看到人,心里更加慌了起来。 “有人吗?” 在连问了三遍后,余桃先生才胆怯地走进了破庙,一步一停,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人影,他不禁有些后悔,这里实在是显得太诡异了些。 待到完全进了破庙后,余桃先生站在篝火旁,向着四周观察了好一会后才坐下,然而他刚坐下,就暼见藏在杂物里的一双眼睛。 “啊!鬼啊!”余桃先生吓得往后缩,双脚踢散了柴火。 杂物后的人看了余桃先生一眼,没有说话。 散开的柴火照亮了角落,余桃先生得以看清对方,才发现对方是个人,但心脏还是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久久不能平复下去。 忽然之间,藏在杂物后面的人眯起了眼睛,他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元气波动,盯着余桃,语气生硬地问道:“你是器脉师?” 余桃先生惊魂甫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人丢出一件法宝,死马当活马医地说道:“这件东西能不能修?” 余桃先生看到有东西飞来,哆嗦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东西。 “会不会?” 惊雷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余桃先生吓得一哆嗦,迟钝地说道:“可……能……会……” 原本对方也没报什么希望,但听到余桃这般说,眼睛里有了一丝亮色,说道:“既然会,就立刻给我修好!否则,立马杀了你!” “啊?!”余桃先生整个人都吓得打颤。 “快点!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余桃先生不得不捡起地上的八面骰子,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感知着上面的器脉纹,大约半刻时间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细长的刻刀。 杂物后的人盯紧了余桃的手,心同样悬了起来。 余桃先生的刻刀落在了那枚八面骰子上,只刻了三笔,便胆怯地说道:“修……修……好……了……” “什么?”那人直接从杂物里站起,显露出他彪悍的身躯,他一步迈来,当即从余桃先生手里夺过了那枚八面骰子,一入手,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改三次器脉纹就可以……” 余桃先生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又向后退了退。 “你到底是谁?师从何人?怎么会有这等本事?”按道理说来,这么怯弱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个有本事之人才对,延承坦不得不对眼前的事情震惊。 “我……师从……吴越老先生……”余桃先生下意识地说道。 “吴越?南国的那个吴越?”延承坦不禁失声问道,身为器脉师,他对这个名字可是太熟悉不过。“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吴越大师?你怎么认识吴越大师的?他现在在何处?” “我……不能……告诉你……他在何处……”余桃先生心里充满了恐惧,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延承坦眉头一拧,盯着余桃。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事其实也不重要了。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逃亡,哪里顾得上什么吴越大师。要不是突然发现追踪自己的“暗火组织”,他也不会躲到这间小破庙里。至于生火,则是利用对方断定自己逃亡必定隐藏痕迹,便反其道而行之。却不想遇到了过来投奔的余桃,他本想将其灭口,犹豫再三发现对方是个器脉师,才有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宁独带我去认识吴越老先生的……” “什么?”延承坦声如惊雷。“宁独?哪个宁独?!” “就是青藤园那个宁独……”余桃先生胆怯地说道。 只一瞬间,延承坦就想明白宁独手里的傀儡跟风雷珠等一系列法宝是怎么来的了,他强行压制住自身的愤怒,从牙缝间说道:“好!好!好!” 被这三声冰冷的“好”砸中,余桃先生顿时觉得通体彻寒,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杀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会碰到无形间跟自己有血仇的人。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延承坦气极反笑。“我想杀了你祭奠我死去的兄弟!我要先扒了你的皮,再抽你的筋,将你的肉一刀刀割下,最后再将你挫骨扬灰!” 啪! 柴火在此时突然爆了一下,挡住了火光的延承坦身影突然变大,犹如恶鬼。 余桃先生大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他实在是恐惧到了极点,看着凶狠的延承坦,一点点反抗的心都没有。 延承坦冷笑一声,伸出手向着余桃抓去。 “给我拿命来吧!” 铮! 突然间,延承坦双臂交叉挡在了胸前,却挡不住他整个人砸穿破庙,横飞而出。 余桃先生感受到一股劲风从头顶飞过,以为自己死了,直接昏厥了过去。 一支箭将延承坦的双臂射穿,将其击飞出数百丈外,若不是延承坦胸前的护心镜,他现在的命已经没了。 “暗火?追的这么快?”延承坦双臂猛然一错,直接错断了那支箭,他立刻将手中的八面骰子甩了出去。 铮! 一支箭再次袭来! 八面骰子突然分解,变成一套护甲,贴在了延承坦身上。 轰! 飞箭再次击中延承坦的心脏,将其顶飞出百丈! 纵使新的护甲挡住了飞来的箭矢,恐怖的冲击力也传到了延承坦的心脏上,使得他身体多处的血管爆裂,已然是重伤。 延承坦刚想施展起逃命的符篆,背后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什么时候?” 一团烈火瞬间将延承坦包裹,容不得他挣扎分毫就化成了灰烬。 延承坦根本没能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死去,他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四境,再有诸多法宝加身,就算是遇上五境都可以逃命,却没想到自己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做到。 其实也正是延承坦器脉师的身份害了他。境界是一回事,是否会用境界所拥有的力量则是另外一回事。延承坦是通玄境不假,但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法宝上了,以至于他根本发挥不出通玄境该有的力量。甚至连一个见山境都不如。古往今来,确实有人在修行与法宝上都同时有很高的造诣,但那仅仅是少数人而已。延承坦两者的天赋都很高,却还没能高到兼顾二者的程度,使得他最终如此轻易地毙命。 “没完成任务,非但不认罪,反而想逃。不自量力!” “破庙里还有一个人,是否一并杀了?” “不必了,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再说,东锦卫已经追来了。” “哼!要不是东锦卫盯得紧,哪还用得着你们这样的废物去完成任务!” “不用多说了,走!” …… 余桃先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环视了很久才确认自己确实活着。从彻底坍塌的破庙爬出去,他看着四周,不禁觉得昨夜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在废墟上愣了一段时候后,他回去找了半天的包袱,却始终未曾找到。现在他除了袖子里的刻刀,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他看了一眼天都所在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断了回去的念想,独自向着西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