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天远路长魂飞苦
此时，莼之耳边响起一阵如泣如诉的萧声，那萧声入脑入心，莼之马上清醒过来。 众人惊喜地叫道：“师父！” 来者是个和小男孩幻化的华阳真人一模一样的中年道长。金色的旋风见势不妙，吐出白沐阳、朱碧和莼之，飞速缩小，象条蛇一样从草丛中溜走了。 众人半天没有说话：这魔族一个小孩子已经如此厉害，这么多人都被他骗过了，而且师父来了，他还能全身而退，那其他魔族战士会厉害成什么样子？ 莼之怔怔站着，觉得这几天像做梦一样。 众人收拾完毕，自去医治伤者。 华阳真人一一查看后，反倒对朱碧十分担心。白沐阳瘸着腿过来看了看，华阳真人对着他低语几句后，白沐阳更是神色凝重，说道：“碧儿，你在古墓中服下的并不是九宫玉露丸，而是魔教的乌金丸。” 朱碧一听，几欲晕厥。 人人皆知，那乌金丸是魔教中人入教时必吃之物，若无解药，服食之人七日内会变妖，二十一日入魔，最终六亲不认，终身效忠魔教教主。传说一千年前魔教利用此物控制了人界和妖界，其时天地变色、生灵涂炭、万物齐喑，后来佛界道界，甚至亦正亦邪的几大宫主同时出手才整治好。 朱碧凄然拜了一拜：“真人，你可知道我父亲在何处？我想见一见他。” 华阳真人面色仍然平静，道：“他很好，你无须忧心。阆苑元圃中定有解药，我即刻与你启程去昆仑。” 白沐阳道：“这乌金丸若有药可解，当年……” 华阳真人缓缓说：“无魔便无道，有魔便有道。” 这话安慰不了朱碧，她呆呆地站着，心中凄惶。 白沐阳掏出个药瓶道：“此处有七粒神农丹，朱姑娘你七天服一粒，虽不能解乌金丸之毒，但可暂时遏制毒性，争取到四十九日时间。” 朱碧默默接过，收入怀中。凄绝地看了莼之一眼，向白沐阳行个礼，自去收拾行装。 莼之内心如焚，却也不敢多说。 华阳真人又将莼之和白沐阳叫到偏厅。 莼之心中有无数问题想问。看看华阳真人，见他虽与那小魔头变幻的形象一模一样，但神态超凡脱俗，目光深邃从容，仿佛看透了世事人心，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华阳真人缓缓说道：“莼之，你确是我门下弟子。上一世，为抢救云瞳而牺牲。“ ”这云瞳，究竟是何物？“ ”自盘古大仙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有仙、魔、妖、人、鬼五种生灵。天地无穷，正邪转变无常，有些邪魔歪道，以妖法修炼，吸食天地灵气，妖力惊人，于是天地间又有各种以灵气凝结而成的宝物，以制衡邪魔。我华阳洞天被称为天下第一福地，皆因观中有个百丈金坛，坛内藏着上古至宝云瞳。云瞳便是天地的眼睛，天上地下，发生的所有事情它都记录在案。若有邪魔恣意妄为，云瞳会示警。华阳观的使命，便是守卫这云瞳。十五年前，我闭关修道，观中几个徒弟全部出门办事去了，突然天降陨星，毁了百丈金坛。那云瞳裂成碎片散落人间，观中两个弟子为抢救云瞳，以身殉职。我旋即出关和徒弟们一起，寻找两个孩子的转世和云瞳碎片，历十五年才找到了你，碎片却还差几片。” 莼之越听越惊，华阳他一眼，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你便是其中一个孩子转世，上一世的道号是青玄。” 莼之脑中一片空白，心想这怎么可能？ 华阳看看他的表情，道：“目下云瞳碎片还未找齐，朱碧姑娘的父亲和我将继续寻找碎片以重炼云瞳。你与我华阳门因缘未尽，现我有意重收你入我华阳门修道，助我重炼云瞳，你可愿意？” 莼之低了头，半晌才说话：“即便真如您所言，我是华阳门的弟子，那，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了。”想起父母，眼圈一红，黯然道：“我这一世的恩怨都还未了结，又怎么顾得上前世的因缘。” 白沐阳直肠直肚，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哎，你这个娃娃，多少人想入华阳门而不得，你还……” 华阳真人看了白沐阳一眼，白沐阳知趣地住口。 华阳说道：“你已经见识过魔族的厉害，这世间更有妖族狠毒狡猾、残害生灵，涂毒人间，以致人命不如草芥。若不能重炼云瞳，重建三界正义秩序，恐怕在你了结今生恩怨之前，人间已成炼狱。匡扶正义乃人间正道，也是我道门中人天职所系。” 莼之听了有些惭愧，默默无语。过了一会，问道：“这十五年没了云瞳，世间岂不是没了章法？” “山中七日，世上千年。” 白沐阳劝道：“师弟，先放下个人仇怨，安心修道吧。” 莼之情绪复杂，流下泪来：“即使能放下仇怨，恩情也能放得下么？” 华阳转过身来，见莼之愁眉不展，显然并不愿意修道，微微摇头，叹道：“青玄，我不强迫你。你可先在我门下静心修行，为重炼云瞳作准备。”停了一停，继续说道：“我答应你，重炼云瞳之后，你若仍执着于尘世的恩怨情仇，可以随时离开华阳门。” 莼之心想，重炼云瞳不知要等多久，不顾家人的恩怨而以世人为重的不是凡人而是圣人，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之前在临安已拜了一位师父……” 华阳真人摇摇手：“无妨。”接着正色道：“你重回师们，需牢记一句话：地狱门前僧道多，修行人堕恶道更快。若学道为私欲，轻者堕入恶鬼道，重者灰飞烟灭。” 莼之想，学法术为了报仇不知会不会堕什么道？ 华阳真人仿佛看透他的心思，说道：“上士修道、中士修法、下士修术。我们为了匡扶正义才学习法术，但不能沉溺于法术，而是要不断修炼，去除心魔。”见莼之仍懵懵懂懂，说：“这些东西，将来会再给你细讲。” 莼之默然不语。 华阳真人道：“万事皆有因缘。我还有要事要办，你今日先歇息，我回来前，由玉琪师姐教授你道法。” “玉琪要回来了？” 华阳微笑道：“这就要到了。” 门口果然传来马蹄声，一个黑衣女子下马冲了进来，华阳真人温和地说：“玉琪。” 那玉琪二十岁上下，眉目如画，肤色极白，但又与朱碧的白又不同，朱碧白如细瓷，玉琪白若美玉。她见了华阳，十分激动，半晌才说话，语带哽咽：“师父，你清减了。” “我很好。” 华阳指指莼之：“这是青玄。为师不在的日子，你来带他修行。” 玉琪点头称好。 “你明日带他去接青云回庄。” 白沐阳惊道：“青云也找到了？” “他叫袁天宝。明日会在北面五十里的一座密林里，有两只青丘狐妖跟着他，逼他去取云瞳。” “有一片云瞳就在离此地不远的密林中？” 华阳点头：“辰时前到即可。”又转身正色对白沐阳说道：“为师多次告诫你，成大事者绝不能喜怒形于色，你本身痴迷药草花卉，已经耽误了修行，此事为师尚还可理解，可你一天到晚像个顽童一般嘻嘻哈哈，绝非华阳未来掌门应有的行为，我不在的时候，望你静心思过，好自为之。” 白沐阳低了头说好。 这时，朱碧回到偏厅，看了莼之一眼，莼之也望向她，二人眼中有太多意思要表达，莼之眼眶有点热。 “走吧。” 朱碧向众人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莼之，便跟华阳真人走出偏厅，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天渐渐黑了。远处传来狼嚎和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华阳拉拉莼之：“师弟，走吧。” 走出门去。莼之紧了紧衣服，觉得山中的夜风实是冷澈入骨。心想若非自己莽撞，朱碧不会陷入如此险境，那魔族实在狡诈可恨，虽然未取朱碧性命，却又骗她吃下乌金丸，令其生不如死，简直比被直接吃掉她还要残忍百倍！也不知华阳真人能不能救得了她。又想起小元，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如何了？为了救自己，它究竟用了什么与魔族交换？他们可会让它吃饱？会不会发现它滴血成酒的秘密而天天折磨于它？ 要担心的事情太多，莼之深感自己弱小，心中憋屈，抬头望向天，大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