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白罗伞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殿前广场已清理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被冲宫的痕迹;楚王宫的宫门处,禁军把守森严,有一些工匠在忙着修复,粉刷着宫门。 刘彦韬亲自带队在长沙府的街头巡视着,神情一点未见放松。 殿内,慕君吾伸展双臂,由着赵富春为他整理衣裳与冠带。 “殿下,几位都指挥使已巡查都城周边,未见异军存在。”赵富春低声传递着信息,对此慕君吾点点头,沉默不语,眼里是掩不住的忧伤。 “殿下,左枢密史与廖学士求见。” “宣。” 赵富春自觉退去一旁,慕君吾收臂入席坐好,张彦瑶、廖匡图两人入内,行礼后,直奔了主题。 “殿下,入陵诸事皆已准备妥善,今日可行。“ “无人有异?” 张彦瑶躬身道:“无人有异。” 慕君吾点点头,看向廖匡图。 廖匡图折身道:“殿下,学士阁已将文书备好,待入陵结束,便会诚请继位。” 慕君吾点点头,还是默不作声,但他的目色有一丝犹豫。 一旦继位他就被绑住了,回不了唐门了,可是不继位,楚国眼下的处境又是岌岌可危的—他做不到把一个尚在别人嘴边的楚国交给老六老八那些废物,说句丢人的话,他这几个弟弟守家或许可以,立国并不必二哥好多少。 张彦瑶与廖匡图迟迟没等到动静,齐齐抬头看向慕君吾,而后两人对视一眼。 “殿下,该宣令了。”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赵富春此时竟出列往张彦瑶,廖匡图身后一站,折身行礼:“老奴,恭请殿下宣令。” 慕君吾深吸一口气后起身:“着,辰正初刻起丧,巳正末刻入陵,百官同送,国哀三日。” 黄天当立,君子有责,他既然不能避,那就扛吧! 于是在这一天的上午,白色的纸钱扬洒抛落在了通往王陵的官道上,由披麻戴孝的太监们扛着棺椁在前,其后跟随着腰扎白布的百官,以及这阵列中,坐在马车里的看起来神色哀哀的袁德妃。 当队列路过彭府,一夜苍老,白发多了许多神情郁郁的彭玕也低着头加入了送葬的队列。 “真是老狐狸,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人家是国丈了,这筹下的真准啊!” 周遭的议论声,隐隐飘入耳中,别人夸赞着他的能耐,只有他知道自己输得多么的难看,又受了怎样的屈辱。 可是,他只能忍着,为了彭家最后的尊严和体面,也为了剩下的血脉,他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匿着,压抑着。 …… 茅草屋门打开后,花柔缓缓地走出,目色迷茫地观察周遭。 原来,这是一个由七八间茅草屋围成了的院落,院落内有许多百姓,一部分在一间稍大些的茅草屋前排队;一部分则出出进进,他们有洗衣的、有做饭的、还有几个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手里用篾条编制筐篓,就像……一家人那样。 花柔缓步走进其中,她东看看西瞅瞅,好奇张望,而周遭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当她路过其中一间茅草屋时,她听到了哼唧的声音,便从窗口朝内观望,但见这屋内地上铺着草席,躺着不少病患,他们有些人在昏睡,有些人则呻/吟哼唧。 花柔眨眨眼,走向了排着长队的茅草屋前。 “下一个!” 是那男人的声音。 花柔立刻站定朝内张望。 果然先前出现的那个男人正在桌案前给人诊脉。 花柔收回眼神,顺着排队的队伍往前走,但当她路过一个病患跟前时,她顿了一下,回头盯着那人。 那人此时抱肘看着前方,因百无聊赖而打了个哈欠,而后他注意到了花柔盯着他,诧异地看了看自己:“你看我干啥?” 花柔偏了脑袋:“郁金两钱,玄胡三钱,姜胡三钱,木香五钱,当归两钱,地龙五钱,香附三钱,煎汤服下,连服三剂,再晚一个时辰,无药可救。” 花柔说完迈步向前,这人愣了愣,却追着花柔抓上她的胳膊,激动质问:“你说什么?再晚一个时辰,无药可救?” 花柔点点头。 这人却怒道:“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啥咒我?” “我?”花柔懵了:“咒你?” “我只是陪同我兄弟来看病的,你却说我无药可救?” “现在还有救,再晚就……” 这人闻言瞪眼:“嘿,你还咒我?找打啊!” 他冲花柔比划拳头其实就是想吓吓她,可花柔却蹙眉道:“别动怒,你肝毒太深,越动怒就越没得救。” “什么?”这下,他真要打她了! “住手!”一声喝止,众人让开,男人快步来到跟前,面色不悦:“你要在我的回春林打人?” 那人忙松开了花柔,一脸歉意摆手:“不不不!楚神医千万别误会!是这姑娘嘴巴太臭,无端端地咒我,说我无药可救!” “你现在还有救。”花柔一脸认真道:“如果不赶紧服药,一个时辰后只能等死。” “你看!她还来!” 而此时楚神医却注意到这人的面色,口唇,手脚,而后抓上这人手腕:“张口伸舌。” 这人虽然惊诧但还是照做了。 几息之后,楚神医神情凝重低声喝骂道:“你这家伙吃了什么玩意儿,为何肝毒如此深?” 这人愣住,而此时花柔又开口了:“白罗伞。” 楚神医和病患齐齐看向花柔,异口同声:“什么?” “他吃了白罗伞,应该是前天晚上吃的吧,毒藏体未发,但肝已损。” 楚神医立时看向那人:“你前天晚上可吃了毒菌子?” 这人先前还凶巴巴的,这会儿被吓得竟口齿不清起来:“我我我……我是吃了菌子……但我觉得没什么啊……” 楚神医此时蹙眉喃语:“白罗伞,极毒,毒性损伤肝胆脾肺肾,食后一日半毒发,食用者九成致死。” 那人闻言吓得立刻跪地:“求神医救我,求姑娘救我。” “我说过法子了:郁金两钱,玄胡三钱,姜胡三钱,木香五钱,当归两钱,地龙五钱,香附三钱,煎汤服下,连服三剂,不,现在得四剂了。” 楚神医惊愕挑眉地看了一眼花柔:“我先抓药。”说罢人已冲去相邻的一间茅草屋内,而周围的一些病患,瞬间却将花柔簇拥起来,他们个个情绪激动,都喊着要花柔给看诊。 花柔却是十分茫然地被簇拥着,神情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