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沧州行【九】
依旧是内衙大堂。 虽说方才那场战斗的痕迹,都已经清理收拾干净了。 但枪手、弓手却未曾撤去,隐在两侧以柱子为屏障,似有意似无意的瞄准了项文山、马兴毅二人。 因有徐怀志、孔楽鹏的例子在先,项、马二人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得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正中的书案后面,王守业正闭着眼睛仰枕在搭脑上,任由红玉将裹了药膏的纱布,轻轻缠在自己头上。 相比于北镇抚司那次,这回陡然爆出的子弹时间,显然给眼睛造成了更大的损害。 直到现在,王守业的眼睛还有些刺痛,用的稍久些,甚至会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好在经沧州城内的大夫会诊检查之后,确定这只是暂时状况,只要外敷内用些清热去火的药,三五日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 否则的话,王守业怕早就没心情,继续追查案子了。 等到红玉敷好了药,王守业这才抬起头来,一面有些不适应的耸着鼻梁,一面扬声问道:“蒲知州现下如何了?” 早已经静候多时的吕泰,闻言忙起身禀报道:“眼下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听大夫说,到晚上就应该能醒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蒲知州确系妇人无疑,且刚刚来了天葵——那裤子上的血迹,就是因此而来。” 天葵? 莫非孔楽鹏就是因经血的刺激,所以才会突然狂性大的? 否则也难以解释,他为何在半途突然弃红玉于不顾,转身扑向了蒲友仁。 想到这里,王守业又开口问道:“蒲知州可曾做过什么预防措施?譬如说月事布之类的。” “这……” 吕泰闻言一愣,吞吞吐吐的答不出来——非是王守业问起,他哪里会关注这等东西? “去问清楚!” “是。” 待吕泰匆匆出门之后,红玉便当仁不让的,顶替了书记员的工作。 虽然看不到,但王守业还是把头偏向了项文山、马兴毅二人,淡然道:“项同知、马通判,事到如今,两位应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吧?” “这……” 项文山面露迟疑。 马兴毅却是毫不犹豫的道:“上差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 说完,还挑衅的撇了项文山一眼。 “那就好。” 王守业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问:“蒲知州、孔楽鹏、徐怀志、沈立这四人之间,平日可有什么勾连?” “这个么……” 马兴毅皱眉琢磨了半晌,这才斟酌着道:“孔楽鹏与徐怀志是翁婿,平日里自然没少打交道,沈立则是徐怀志的故吏,两人之间也算有些交情。” “但孔楽鹏与沈立之间,貌似并无什么勾连,反而有些嫌隙的样子——因为都说那沈立是知州大人的亲信,平日里颇不服孔楽鹏的管教。” “至于知州大人和孔吏目之间么——知州大人对其一直很是不屑,平日里更无什么私交。” “对其不屑?” 王守业听到这里,插嘴追问道:“可知道其中原因?” “这个……” 马兴毅下意识的看了看项文山,见其弓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显然不可能替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再想想蒲友仁眼下被查出是妇人之身,再怎么也不可能继续为官,便干脆把心一横道:“知州大人素有龙阳之好,对女子敬而远之,或许正是因此,才对孔楽鹏这等贪花好色之徒很是抵触。” 龙阳之好? 贪花好色之徒? 王守业隐隐抓到了些关窍,于是忙又问道:“蒲知州和人搞……呃,与人断袖分桃时,谁主谁次?可是喜欢以妇人自居?” 马兴毅没想到还有这种问题,当下有些愣怔,不过等反应过来之后,还是如是答道:“城内倒是有些传闻,说知州大人惯爱雌伏。” “孔楽鹏又是怎么个贪花好色法?” “这在沧州城内尽人皆知,他上任不到三年,就纳了五房小妾,还娶了徐怀志的女儿做续弦。” 说到这里,马兴毅猛地想起一事来,忙道:“对了,他有个小妾半月前无端病故,听说那小妾的家人上门,连尸都未曾得见……” “来人!” 王守业听到这话,扬头一声吆喝,外面当值的内卫立刻闪身入内,先是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大堂里的状况,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这才躬身听候吩咐。 “去告诉葛百户,查抄孔家时,着重调查一下半月前身故的小妾,看其中可有蹊跷之处——另外,弄清楚孔楽鹏近来的饮食情况。” 待那内卫领命离开之后,王守业正待继续追问,吕泰就匆匆回来禀报,说那蒲知州并未做任何准备。 如此看来,他应该是最近才变成女人的,否则也不会在这等关键问题上,疏忽大意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示意吕泰回到记录用的书案后面,替下了临时执笔的红玉,王守业再次追问道:“那徐怀志平时是不是特别怕死?” “这……” 马兴毅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卑职与其甚少打交道,实在不清楚他是否……” “回禀上差。” 这时项文山终于开口了,就听他躬身禀报道:“徐怀志近年来身体屡有不适,为此四处求医问药,却始终不见大好,故而常常慨叹人生苦短。” 果然是这样! 喜欢在男人身下雌伏的知州,真的变成了妇人。 色中饿鬼,真的变成了色中‘饿’鬼。 怕死的徐怀志,成了不死活尸。 上下其手的沈立,身上长出了无数只手。 如果王守业没有推断错的话,这种情况应该属于:欲望或者执念,被扭曲具现化的结果。 那么导致具现化,并能将他们彼此之间,串联起来的人或事物,究竟是什么呢? 还是得继续查! 兜兜转转一圈子,貌似又回到了起点。 不过这次的要查的,是一整条关系链,难度自然也会相应的降低不少。 “徐怀志可曾开口?” “仍在喊冤。” 吕泰禀报道:“之前按照大人的吩咐,小心检查了他伤口,果然有自动愈合的趋势,所以请李公子又重新砸断了。” 这可真是死鸭子嘴硬。 王守业微微颔,又叮嘱道:“检查的勤一些,说不定反复受伤之后,他的自愈能力也会随之增强——对了,收集些民间传闻中能克制僵尸的物件,看能不能逼徐怀志吐露实情。” “卑职明白。” “再有,铺排下人手,从蒲知州身边开始查起,追查他与孔楽鹏、徐怀志、沈立之间的具体关系——尤其是在沈立病前后,四人之间是否有过联系。” “卑职这就去办!” 眼下没了刘坤,担子就只能压在吕泰肩上。 好在他虽是秀才出身,却在刑部为吏多年,对这刑讯审问的差事,最时熟惯不过了。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