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魏敏芝（为盟主伊丹十三加更第五章）
正月十七傍晚，丁巍跟着张一谋导演来到张家口CC县的西郊一个叫柱塞的地方，这里有一片辽阔的草原湿地，民风淳朴地广人稀，是张一谋心目中最理想的电影拍摄地，他的《一个都不能少》和《我的父亲母亲》都在这里取景拍摄。 随行的还有章紫怡，当然还有张一谋导演的一位助理和章紫怡的经纪人。 章紫怡的经纪人这会儿还不是他哥哥，是个中年女人，一路上除了上车时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丁巍之后，上车之后目不斜视安安静静陪着章紫怡坐在角落里。 章紫怡倒是上车的时候扫了一眼丁巍，笑了一下，算是打个招呼。之后出了京城上了高速的时候，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又闭上眼了。 关于导演助理这个岗位，应该是幕后工作人员最向往的职位了，相当于领导的机要秘书兼司机兼生活助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起点高，假如有心进入这个圈子的话，这应该是最快最有成效的职位了。 张一谋的这位助理就是如此，她叫郦虹，跟俞老师是同届，现在是《我的父亲母亲》的一位副导演。 她其实是吃了长相的亏，长脸单眼皮，看起来有些刻薄寡相，其实这人挺和气的。她一路上给张一谋汇报剧组工作，丁巍还听见她给张一谋说一些圈儿里的不少新闻动态。 张一谋一直闭着眼听着，在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睁开眼咳嗽一声问丁巍：“小丁，你跟移动公司的李主任很熟？” 丁巍一愣才反应过来，李主任应该是李越吧？他点点头：“熟到算不上，就是认识，我在他家租过房子。”因为不明白张一谋怎么问起这个，所以丁巍说的很含糊。 张一谋“噢”了一声，半晌又问道：“小丁，你学过秦腔和武术？” 丁巍还是一样的语调：“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学过几年，野路子。” 张一谋点点头，又沉默了。 到柱塞后，张一谋给郦虹吩咐一声，说给丁巍跟章紫怡两人各自安排个住所，领着他们俩先去吃饭，吃饭后再过来找他。 丁巍就跟章紫怡迅速进入角色，对视一眼，应该是张导要安排他俩体验生活了。 张一谋这个时候是他刚刚步入巅峰期，不但对电影精力旺盛，剧组里的人和事也能掌控自如，两部电影，一个剧组，组里所有演职人员都对这位服服帖帖的，当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故意挑衅丁巍或者给他脸色了，因为丁巍身边站着导演的第一心腹。 剧组里有自己的厨房，跟姜闻的那个差不多，都是自己建的土坯房子，垒的灶台，请的当地人做厨师。因为这个时间就是吃饭的点儿，所以还算顺利，郦虹领着丁巍跟章紫怡找了张空桌子三人坐下吃饭。 丁巍吃了两口，他斜对面郦虹开口小声问丁巍：“你跟俞非鸿……你们俩个真的……？”丁巍前几天就见过章紫怡也是这幅表情，不过郦虹更让丁巍翻白眼，她的眼睛本来就有些吊，这幅见鬼了的表情让她的眼睛更加诡异难看，这就是她长相吃亏的直接表现。 同样一个表情，章紫怡做出来丁巍无所谓，这位做出来丁巍差点想打她。 丁巍没管，呼溜一下吸了一大口碗里的羊汤。关于这个丁巍今天又闹个笑话，路过张家口的时候，张一谋下车说去买两只羊，丁巍以为他跟姜闻一样，赶紧麻溜儿的掏了钱，结果张一谋就脸色古怪的看他两眼，结果上车之后张一谋就给郦虹讲了，郦虹没忍住就笑出来了，略略刺了丁巍一句，马屁不是这么拍的。 盛饭的时候丁巍还奇怪怎么效率这么快，郦虹面色古怪给丁巍解释一下，因为这地方比较清苦，又加上剧组过年也没有放假，导演就决定每隔一周就吃羊肉改善伙食，结果越卖越多，就变成几乎天天吃羊肉了，今天买的估计到下个礼拜才轮到吃。 丁巍这才反应过来，他当时掏钱的时候老张怎么脸色那么古怪。 郦虹见丁巍不应声，不以为意，仍是坚持问：“你们两个，真想当杨过小龙女？” 丁巍放下碗，咽下嘴里的羊汤，看着郦虹笑道：“怎么就杨过小龙女了？”他伸出手给郦虹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说：“首先，我在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俞老师是给我们班带过两节课，可那是代班，她给周青周老师代了两节，严格来说不是我的专业课老师；其次，我是76年的，她是71年的，年纪相差不大；再次，感情这东西，真的需要理由吗？最重要的一点……” 他敲敲桌子，一本正经：“假如我们两个真的是杨过小龙女，那么……”他右手故意从左肩膀做了个劈砍的动作，章紫怡反应快：“对啊，那你还得少个胳膊。” 丁巍再翻白眼瞪她：“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雕呢？” 额，跟女的说这个就是刺激，丁巍趁那两人没反应过来，拿起碗筷就跑了。 所以等到张一谋导演的房间里的时候，章紫怡脸色越发古怪，眼神有些躲闪，都不敢看丁巍。丁巍嘿嘿一笑，转头打量房间里另外一个小姑娘。 这个姑娘个子不高，瘦瘦的，脸上有些高原红，两个麻花辫拾掇的也不是很整齐，眼神怯怯的，有些内向。看丁巍打量她，迅速低下头，还侧了侧身子。 张一谋估计也是刚吃过饭，这会儿竟然在熬茶罐子，丁巍喉咙一痒，咦，这倒是很西北的风格，饭后熬茶抽烟，赛过活神仙。 张一谋看了眼丁巍，抬手指了指：“来一罐吧，我记得你也是西北人。” 丁巍有些意动，虽说气氛不对，可喝上一罐滚烫的热茶倒真美得很。于是就听话的拿了个杯子过来，张一谋给他倒了小半罐儿，又给自己倒了剩下的半罐，再续上水煮着。 老张吸着喝了一口，对丁巍跟章紫怡介绍道：“这是魏敏芝，另一部片子的主演，是个小学老师。” 丁巍就看着魏敏芝，笑着说声你好，还伸出手准备握一下。 结果魏敏芝低头也说了声你好，声音很低，但没有伸手。 丁巍一僵，章紫怡捂着嘴想笑，张一谋笑着解释：“没关系，魏敏芝性格内向，一直就是这样。” 丁巍仔细看了一眼魏敏芝，倒是瞧出来这姑娘好像真的内向，内向到和陌生人说话都害羞的程度。 老张再解释说，魏敏芝是村里出去的初三学生，考高中没考上，因为村里小学突然没了老师，她就顶上给一帮比她小四五岁的孩子教书，语文数学社会自然思想品德都教，一直坚持了三年了，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的报酬，还时不时要自己往里搭一些。现在学校里就七个孩子，她还在坚持。她的梦想就是让这七个孩子都考上初中，走出这个村子。 丁巍看一眼一直沉默着的魏敏芝，肃然起敬。 ***曾经夸过无偿支持中国反***战争的德国医生白求恩，说他是一个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人民有益的人。 白求恩丁巍是见不到了，可今天他见到了另一位这样的人，就是魏敏芝。 实际上，张一谋在《我的父亲母亲》剧本定稿后来这里堪景的时候，知晓了魏敏芝的事情后，深受感动，几天之后就有了那部剧情类记录电影《一个都不能少》。 因为张一谋导演的父亲就是扎根农村教育的老教师，他在魏敏芝身上也看到了跟他父亲一样的一种精神，一种纯粹的坚持，一种令人动容的信仰。 所以灵感大爆发几天时间就有了这部电影的腹稿手稿，然后迅速开工。 这部电影原生原态的呈现了当时国家农村教育的各种艰辛，更体现了国人尤其是以魏敏芝为代表的农村教师艰苦朴素的教育理念，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张一谋就大胆使用非科班表演的人来演，这些人就是魏敏芝和她的七个孩子。她们在电影里就演自己，角色名字就是自己的名字，魏敏芝饰演魏敏芝，张慧科饰演张慧科，等等。她们演自己上课演自己吃饭，演生活中所有的一切。 当然，这更像她们认认真真在上课，旁边站着的张一谋用胶卷儿记录下她们的这一天，这堂课。 一周前，剧中饰演张慧科的张慧科就跑了，跑到县城去打工去了。魏敏芝担心他，然还就领着剩下的六个孩子就去县城找他。 张一谋受了启发，就把这事拍在电影中了，他去京城就是找人录制了一段让魏敏芝上电视台节目找寻张慧科的素材。 张一谋看丁巍眼神沉重，点点头又道：“小丁，因为角色，你需要跟着魏敏芝老师去给孩子们上上课，这个你没问题吧？” 丁巍看见魏敏芝也抬起头，眼神中有种亮光，便赶紧应下来：“行，魏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张一谋点头，又对章紫怡道：“小章，一会儿你跟我去村长家，让村长给你安培一下，你需要学习一下村里人的生活习惯。” 章紫怡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也让她对待七八个吵闹的孩子，她肯定头都大了。学习农村人的生活习惯，这个应该简单，便也应下来。 张一谋又嘱咐两人几句，注意地方生活习俗就行。然后示意让章紫怡跟魏敏芝出去，留下丁巍。 老张笑呵呵的再给丁巍续上茶才慢悠悠道：“听说，新成立的移动公司要拍个宣传电影？” 丁巍一顿，又点点头：“我听李，李主任这样说过。” 老张话锋一转：“你给姜闻的电影拉过投资？” 丁巍再顿：“额，我就介绍了李主任给姜闻导演。” 张一谋露出一丝笑容：“哪天介绍李主任我也认识一下？” 丁巍不明白，张一谋喝了一口茶身子往后一靠，左手搭在椅子沿上一点一点的，有些荒腔的叹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丁巍好像明白了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倒是想起了这位的另一个黑材料，耗资八千万的宣传片，下台一个部长，成了老张一个污点。 张一谋就是把08年奥运会的开幕式整成历届奥运会最精彩绝伦的一幕，都有人说他不适合舞台宣传类导演。 丁巍对张一谋发出的友好举动，不是很明白，按说他新近靠上的张伟品这时候简直对张一谋言听计从，应该不会出现像姜闻那样的资金短缺，他这会儿又是壮志雄心英气勃发的时候，瞄准的是欧洲三大，应该看不上移动公司那个没内涵的广告短片，可为什么会想找李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