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后事
谢尔盖特的尸体在当天上午就被雨过天晴后出来活动的人们发现，并报告给了警局。 贫民区的底层人民不认识谢尔盖特，但警局的人自然是见过的。 当他们从一地的残肢和血泊中找到谢尔盖特的头时，所有人都感觉要出大事了。 侯爵独子、布兰提斯警界的新星——谢尔盖特·卡奇，被虐杀于贫民窟的一座废墟中。 当这个消息传遍政府部门后，顿时引起了一大片震惊。 贵族虽然实力下降，被各方阶级联手打压，但毕竟是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阶层，他们作为统治者的时候，自然是积蓄了大量的实力和底蕴，尤其是像卡奇家族这样的大贵族。 银行劫案未破的现在，竟然又出现这种大事，不少人觉得今年的布兰提斯真是不太平。 卡奇庄园。 纽曼侯爵拄着手杖，静静的站在大厅中，地面上是一块染血的白布，谢尔盖特的遗体在简单拼接以后，被贫民区警局的局长亲自带人送到了这里。 庄园的仆人们早就被管家赶走，大厅中只有几名警察、谢尔盖特的管家、纽曼侯爵以及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留着金色马尾笔挺站立的健硕老者。 侯爵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无表情。 只是双手压着的手杖一阵晃动，显示出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贫民区警察局长叫劳伦，一个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此时的他正带着几个手下，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侧，额头上冷汗直冒。 “线索。” 侯爵站在尸体面前足足十分钟，才开口说了两个字。 见侯爵终于问话，警察局长有些结巴的开始汇报情况。 “根据现场勘察，少爷应该是在昨夜由于不知道什么原因，前往了贫民区。 凌晨左右，他从东面徒步进入了一处两百米方圆的废墟中，看样子是想要前往警局方向。 在这里，他遇到埋伏，凶手一共三人，现场的打斗痕迹不多，我们初步怀疑，是三名六级骑士联手做的，因为在最后少爷被……的时候，没有发现太多挣扎和抵抗的痕迹。” 局长汇报完手下整理出来的资料，小心翼翼观察着低头矗立的侯爵。 纽曼抬起头，一字一顿，用森冷的眼神和语气对他说道：“我问你，线索呢？到底是谁干的？！” “这……我们还在查……”劳伦尴尬的说道。 之前说的那些，只是根据泥地上的脚印所得出的结论，目前距离案发才一个上午，昨夜大雨未停的时候，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很难找到目击者，他们也没办法啊。 “废物！”侯爵冷声说道。 纽曼气得脸色发青，心中满是怒火。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细心调教了二十多年，只为了能让谢尔盖特可以在他死去之后，继续带领家主存续下去，可如今…… “把你们的人都派出去，给我挨家挨户的问，昨天晚上有没有人看到过谢尔盖特。 散发通告，告诉所有人，无论是谁，只要能提供线索，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将获得十万金磅和卡奇家的友谊！” 之后，纽曼又将视线看向儿子的管家，前几年侯爵搬入首都，布兰提斯的庄园留给谢尔盖特居住，这个管家也是谢尔盖特自己提拔上来的。 但这个人，其实早已被侯爵掌握了。 “他最近都在干些什么？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管家连忙躬身回道：“没发现少爷有什么变化，还是喜欢去地下室放松，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少爷这一年来，每个月偶尔会独自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了？” “不清楚……少爷每次独自外出，都是在夜里，也不乘坐马车，所以……请老爷恕罪。” 纽曼叹了口气，平静的看着管家。 “那你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管家一听，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老爷，饶……” 侯爵身后的老者干脆利落的抬起右手食指，一道血气射出。 ‘噗！’的一声闷响。 刚打算跪下求饶的管家眉心处便多出了一个血洞，小股鲜血从中缓缓流出，随即倒在地上。 侯爵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劳伦和他带来的几个警员。 面对眼前的场景，这几人已经吓得双腿打颤。 “卡奇家是你们在布兰提斯最大的靠山，没有我联络其他贵族，在上层打掩护，就凭你们这些渣滓，早就被革职送上法庭了。 结果我的儿子，就在你们管辖的地方，被人围杀。来不及救援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凶手也找不到？” 侯爵阴森的语气令人心底发寒，劳伦马上单膝跪地道：“请侯爵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查出幕后凶手！” “那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我们立刻去派人排查！” 劳伦带着几个手下匆忙离开。 侯爵转身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苍老的面容满是疲惫的神色。 他身后的老者递来一杯咖啡，侯爵摇头拒绝了。 “咱们的人有没有查出什么？” 老者点了下头，道：“海边有一座鱼类加工厂，有人在昨天晚上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持续半个小时。 那人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城卫军，今早搜查之后，发现了大量马车和人员移动的痕迹，还在里面搜到了几个散落在隐蔽位置的金磅，应该是抢劫银行金库那帮劫匪的藏身地。 估计谢尔盖特这小子在昨晚接到纸条后，去了那里，与劫匪发生了战斗，最后被追杀致死。” 侯爵不置可否。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能力也就还算优秀，权利欲望过剩，野心非常大，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 对于谢尔盖特的死，侯爵其实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纽曼·卡奇这一生都献给了家族，个人的得失早已被抛弃，这是王国改制后新一代贵族家主中很少出现的人，但在几十年前，很多贵族领主都有这样的觉悟。 想要维持一个家族不被时间和磨难所摧毁，那这个家族中就不可能都是些只知道借助权利享乐的废物。 贵族是残忍暴虐，这是人类这一物种与生俱来的劣根性，但这并不代表贵族都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白痴蠢货。 否则，再怎么强大的家族也会在两三代人之后便走向灭亡。 每一个家族的领导者，从小就被灌输家族利益至上的理念，就算其中出现了一两个谢尔盖特这类继承人，家族传统会让他的孩子继续接受忠于家族利益的想法。 对于纽曼来说，能让自己的血脉继续带领家族走下去，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这个能力，或者像现在这样死掉，那么他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再培养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那么，把亚丝娜叫回来吧，我带在身边指导她几年，争取在我这身体还能撑得住的时候，把她培养出来。” 老者皱了皱眉头，道：“不再咱们那几个兄弟的儿子中再挑一个吗？” “他们的能力都比不上亚丝娜，虽然她是个女人，但咱们卡奇家不是没有出过女家主，只要有能力维护住家族利益，压服其他人，那么她就可以成为家主。 西蒙，你这么讨厌自己这个女儿吗？要知道如果她成为家主，你的血脉就会成为家族正统了。” 侯爵不解的问道。 “我只是觉得一个私生女，没这个资格，但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吧，毕竟你一向比我算计的多。”西蒙淡淡的回道。 侯爵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斗，并不点燃，而是直接叼在嘴里，他的身体和目前的家族处境，已经不允许他浪费自己的生命。 “因为你是高级骑士，你的寿命要比我长很多。 我知道你看不上自己的女儿，但你也应该清楚，咱们剩下那几个兄弟的儿子都是什么货色。 在我死之后，亚丝娜至少还会得到你的支持。凭借这个小丫头从小表现出的潜质，我相信她可以带领家族过渡到下一代。” 西蒙·卡奇，当代卡奇家主纽曼·卡奇的亲生哥哥，具有卓越修炼天赋的八级骑士。 一个家族，不能没有绝对信任的高端武力，这是外人难以胜任的位置。 所以，像侯爵家这样的大贵族，每代都会从八九岁的成员中挑出具备骑士天赋的孩子，从小提供最全面和顶尖的修炼环境，换取他们其中有人能成长到七级以上的实力。 其中对家族最忠心、实力最强的那个人，会成为家族武力方面的代表，保护家主的安全、带领家族卫队。 比如西蒙，他的智慧和心机从小就不如弟弟纽曼，但在骑士修炼方面有很强的天赋，而纽曼则从小表现出超出同龄的沉稳老辣。 所以他们的父亲便专注培养纽曼成为家主，花费大量人脉将纽曼送到王室的九级骑士身边修行，让家族在这两方面没有短板。 “那谢尔盖特的死……”西蒙问道。 “查！必须查到底！”侯爵愠声说道。 “我虽然对他没有什么感情，但谢尔盖特毕竟是家族之前的继承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人杀了，如果咱们不声张的话，对家族的威望是个巨大的打击。 况且……他毕竟也是我的儿子！” 西蒙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他就要让手下的家族卫队见一见血了…… 然而，两人没想到的是，卡奇家族注定要暂时吃下这个亏，被人嘲讽一阵子了。 “大人，市政厅警察部长洛克士阁下带着城卫军闯进来，打伤了好几个门口的守卫。” 一名穿着铠甲的家族护卫慌忙闯进大厅，对侯爵两人说道。 纽曼眉头一皱，问道：“来了多少人？” “警察部下属两只骑士小队，城卫军来了一支百人队，但只有洛克士带着警察小队闯进来的。”护卫飞快答道。 西蒙看着自己的弟弟，右手握住长剑。 “要从暗道先撤吗？我来拖住他们。” 纽曼想了想，摇头拒绝道：“不用这么紧张，他们没理由跟咱们来硬的，这只是一种要把事情闹大的态度，否则来得就不是两百名城卫军了。 看来……他们抓住了咱们很大的把柄啊。” 卡奇庄园占地庞大，本就有不少护卫，再加上纽曼从首都回来，路上避免意外，带了两百名家族卫士。 拉格伦这些资本派掌控的市政厅如果真要撕破脸，那就是五千城卫军包围整个庄园了。 “那现在怎么办？” “换套正式的衣服，跟我去市政厅。”侯爵起身走上楼梯，准备体面的迎接这帮不速之客。 等十多分钟以后，纽曼再次来到大厅时。 一身肥肉的洛克士已经带着手下等候多时了。 这个胖子甚至还有空跟西蒙聊天，谈论骑士修炼的经验。 可惜后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句话没回。 见纽曼侯爵穿着一身旧时贵族礼服出现，洛克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纽曼观察到了这点，但并没有在意。 “不知道洛克士部长为什么要打伤我家的护卫？” 洛克士表情一肃，迈着有力的步伐来到侯爵面前，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张带有金色花边的洁白牛皮纸，上面写满了文字并带有数个市政厅主要官员的印章。 他看着纽曼的眼睛，朗声说道：“今天早上，市政厅收到一封匿名举报，称卡奇家族第一继承人，涉嫌泄露王国机密，存在叛国嫌疑，并附带有力证据。 鉴于被举报者已经死亡，市政厅要求卡奇家族在布兰提斯所有成员，必须前往市政厅接受质询！” “纽曼侯爵，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洛克士向一旁迈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纽曼听完洛克士的话，心中很是讶异。 ‘叛国罪？市政厅怎么会想着用这个办法找茬？’ 他心里清楚，自己组织贵族势力死死抓住市政厅想要的银行股份不放，害得他们凭白抢了一次银行，还要承担来自议会的问责，拉格伦为首的资本派商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昨天晚上大家其乐融融的一起宣称要共建美好城市，第二天市政厅就开始捅刀子，这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这叛国罪是哪里来的？ 带着疑问，纽曼和西蒙坐上了自家马车，在城卫军骑兵和洛克士等人的看顾下，前往了市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