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取向问题 下

    “病人叫什么名字？”宋平安问道。

    “齐涛。”回答的并非是那年轻男子，而是站在门口的等待着的行政部女孩儿。

    宋平安的脸色很难看，看来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齐涛，你能听到我讲话吗，能的话就握一下手。”宋平安说完后，就一直盯着他的双手。

    齐涛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宋平安拧紧了眉头，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且在昏迷之前，应该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根据先前那个报警女孩儿，和现在面前这年轻男子的说法，病人很有可能是在当时头部受到重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颅内出血的情况，出现了头晕、头痛、恶心等症状，但还没严重到呕吐和昏迷的程度。很有可能是这病人齐涛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事儿，磕了脑袋疼是应该的。

    外伤性颅内出血，可大可小，有的病人可能会出现偏瘫、意识不清等情况，经过保守治疗，出血情况自行止住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组织可以将淤血自行吸收。可是有的病人，外伤情况太过于严重，人体内自行止血是指望不上的，如果不通过医疗手段进行干预，出血情况会变得越来越严重，最后引发颅内高压，脑水肿，也就是所谓的脑疝，人基本上是活不成的。从中午吃午饭到下午一点左右，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齐涛一直忍受着剧烈的头晕，头痛，恶心，甚至是偏袒，意识不清晰。

    可能他当时想要呼救，但已经无法动弹，也喊不出声了，只能痛苦的趴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同事们还以为他是睡觉呢。等到真正昏迷，身体无法支撑原先的姿势，从座位上滑落下来，这才出了事。

    不论是什么病症，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抢救治疗，脑出血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病人还没有出现视觉凝视的情况，但视觉凝视并非脑疝的特性表现，宋平安无法判断，“送医院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很少。”

    王鸽观察着四周，似乎没有死神在附近，十分麻利的与宋平安一起，把病人抬上担架。

    “麻烦你们，继续联系家属，一定要找到他们，让他们马上去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病人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很有可能随时失去生命，也需要马上准备手术。”宋平安对着那个女孩子十分严肃的说道。他可一点儿都没骗人。

    急性脑出血的死亡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而在脑疝情况形成之后，死亡率更达到了九成，这可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大夫，我跟着一起去医院……”既然事情已经说破，那年轻男子就更不用隐藏什么了。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跟齐涛的事情，公司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两个人无比亲近，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就连工位都在一起，亲昵的关系和举动早就已经超出了两个正常男性朋友能够交往的范畴。

    宋平安和王鸽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同意了。同和谐性恋这个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也是一种性别认知障碍，跟那些想要割掉自己命根子的人，发病机制都差不多，受到家庭环境、成长环境影响的因素是比较大的。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它与传统意义上想要变性的性别认知障碍有很大的区别。毕竟，性别认知障碍如果不加以干预，不进行心理治疗，或者是身体上的治疗，就无法回归正常社会生活。而同和谐性恋除了喜欢跟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之外，几乎不会影响到社会生活的正常进行。医学上对心理疾病的界定是，指一个人由于精神上的紧张，干扰，而使自己思维上、情感上和行为上，发生了偏离社会生活规范轨道的现象。

    所以同和谐性恋一般不会被人们当做是正儿八经的心理疾病，而是一种“取向”性。有的人取向正常，有的人取向不正常，只要把那些取向不正常的人聚在一起，治疗他们的疾病，让他们能够正常进行社会生活，所谓的“心理疾病”自然痊愈，连治疗都用不上。

    虽然有碍于人类的传宗接代，继续发展，但是仔细想想，七十亿人口，这么几个同和谐性恋生不出孩子来，也不至于导致人类灭绝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为了尊重所谓“人权”，尊重人的选择，国外有很多国家都已经实现了同性恋的合法化，甚至出台专门的保护条例，不允许人们歧视同和谐性恋，还允许登记结婚。

    然而中国还没这么开放，但是随着人性的释放和社会的发展，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正视这个问题，而不是选择彻底的逃避或者是歧视。

    归根结底，不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国内不论是法律范围内还是舆论范围内，接受程度还是没有那么高的。

    王鸽自认为是一个三观比较正的，但是从小到大收到的传统文化教育和人类发展教育让他知道，同和谐性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阻碍人类发展的意思。

    所以，对于这类人群，王鸽只能做到，不歧视，但是也无法接受。

    宋平安和田雨晴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医疗工作，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不仅见过男同和谐性恋，还见过女同和谐性恋呢。

    不过在急诊出任务的过程中，他们通常都会对这些事情避而不谈，反正跟病人没有太大的关系，问的多了反而自己发愁。

    田雨晴虽然是个护士，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什么耽美小说写的倒是好看，只是在现实里面一旦遇到这样的人，感觉还是十分不舒服的。只是她心里暗暗的想着，那齐涛身材比较壮应该是个攻，而那面前的小伙子长得有些瘦小，娘兮兮的样子，应该是个受了。

    一行人把病人送上了救护车，而那小伙子也上了车，看着昏迷不醒的“男朋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大夫，这样的情况，我会坐牢吗？”那小伙子问道。

    宋平安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医院的，不是警察。”他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又有些不忍心，反正事儿见的多了，心里大概也有点熟，顺口说道。“只是……这样的事情没有主观伤害的意愿，应该属于意外。不过病人家属想要赔偿，去法院告你的话，钱你肯定是要出的！”

    “都坐稳了，我们出发了！”王鸽敲了敲车厢与驾驶座连接处的玻璃，喊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反光镜，猛地就发现反光镜之中站着一个死神。

    王鸽的瞳孔一缩，扣紧了安全带，发动了车辆，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宋大夫……人好像……”田雨晴按照宋平安先前的吩咐，给病人上了心电监护，但是连接上去之后，却发现心跳数值一直在下降，血压基本上已经完全测不到了，她喊了一声宋平安。

    “气管插管，接呼吸机，一毫克肾上腺素肌肉注射，马上进行心肺复苏！”宋平安看了一眼显示屏幕上的数字，“人好像不行了。王鸽，必须马上回医院，你要多长时间？”

    “十分钟，一定到。”王鸽看着身后的死神越来越近，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没那么简单。

    “太慢了，必须马上确定他的闹出血量和出血位置，可能已经有脑水肿的情况了，太危险。”宋平安摇了摇头，气管插管已经完成，而田雨晴那边儿的肾上腺素也已经注入完毕，十几秒钟之内病人的心跳就恢复到了五十左右。但这只是药物作用，每分钟五十的心跳仍旧不足以让新鲜血液流遍全身，等到药效一过，人该不行还是要不行。

    王鸽抓起了通话器，“指挥中心请注意，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已经接到了万达广场病人，怀疑病人急性脑出血，请求医院方面准备抽血验血，脱水治疗，颅脑CT成像，核磁共振成像，脑血管造影，准备手术室！”王鸽的喊声，让整个救护车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齐涛，你得活着啊，你别死啊……”那年轻男人只能无力的在旁边呼喊，其实想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但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宋平安正在努力的按压着病人胸口，生命体征监护屏幕上面的数字，目前来讲还都是靠着宋平安的这一双手给按出来的，病人的自主心跳哪怕是在肾上腺素之下的加持之下，也没有任何起色。

    不论王鸽的速度如何快，身后的死神仍旧在无限接近救护车。哪怕是救护车起步比死神早那么多，快那么多，死神还是马上追了上来，甚至，已经接近到救护车后面的二十米范围内。

    “这个死神居然不守规矩？二十米内是不能使用瞬移和飞行的特殊能力的啊？”王鸽在心里想着，但是马上回过神来，莫不是……阳寿已尽？如果病人是阳寿已尽的情况，那么死神便不会受到限制。就算是受到这个限制，那么死神也会一直尾随在二十米的范围内，然后在救护车刚刚停下来那一刻，就马上提取灵魂，不论王鸽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这件事情果然没有王鸽想的那么简单。齐涛脑出血，肯定不是简单的脑袋撞了一下而已，他的身体，至少是脑血管或者是凝血系统肯定原先就有点儿问题，但是一直没有爆发，被这样一装，自然就发作了。

    果不其然，王鸽看到了身后的死神，凭空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那就是生死簿了。

    那死神一边看着表，一边看着生死簿，又看了看那速度已经开到了一百公里每小时的救护车，还是决定跟在了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没有进一步靠近。

    但是，病人的生命体征却已经撑不住了。王鸽的车一路向南，开的很快，中午的太阳就在南边，暖阳无限，所带来的就是让王鸽睁不开眼睛而已。十分钟的路程，王鸽可一点儿都没估计错，但是他无能为力。

    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大门口，王鸽一下车就把病人抬下了车，而宋平安仍旧在努力的做着心肺复苏，希望能够给病人留个希望。

    最起码，家属还没看见最后一眼呢！其实人快死了，能不能救活，大夫心里都有数。已经昏迷这么长时间了，心脏停跳十分钟左右，想要再救回来的话，十分困难。

    在将病人送到急诊室的那一刻，王鸽刚转过身，撑着伞的死神就与他擦肩而过。

    死神没有去看王鸽，王鸽也没看死神，他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死神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那镇魂牌上起的微弱反应。

    按照上次与阎王大人的协定，王鸽与虚紫的赌约不变，但是王鸽仍旧不能以肉身或者自己的特殊能力去阻挡死神的前进，他不能做任何一件超越人类能力的事情，出了能直接看到之外。

    死神从急诊室的门穿进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看来是直接在房间之中就把灵魂给带回了地府世界。王鸽并不会在原地等待，而是先把救护车开回了停车场，让护工们进行清理，然后再回来查看情况。

    那年轻的小伙子仍旧红着眼圈，坐在急诊室的门口，一言不发，谁喊都不动，无奈之下只能由王鸽和急诊部的保安人员去帮忙办理手续，可是这检查单据刚开回来，办理了欠费，宋平安就急诊室里走了出来，迎面碰上了手里拿着单子的王鸽。

    他先冲着王鸽摆摆手，摇了摇头，意思是人不行了，然后又转向了那年轻男人，准备说明情况。

    “大夫，大夫！齐涛，这里是第三急诊室吧？他在哪？”一个年轻少妇抱着一个孩子，从急诊室大门口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身穿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宋平安，赶紧喊道。

    宋平安转过身，奇怪的问道，“齐涛是我的病人，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爱人，我接到电话马上就打车过来了，人怎么样，现在在哪？”那少妇记得快哭出来了，怀中那两岁多的孩子好像也感觉到不对劲，有点要啼哭出声的样子。

    宋平安先让母子二人坐了下来，就坐在那年轻男人的旁边。

    此时的年轻男人已经愣了，齐涛，什么时候有老婆有孩子了？

    王鸽咽了口唾沫，这宋平安也太大胆了吧，就这样把一个外遇小受，和正牌老婆孩子放到一起？这还不算修罗场了？

    宋平安则是无比冷静，反正只要那年轻男人不开口，他绝对不会暴露齐涛的秘密，更不会暴露自己，看来，齐涛的老婆对自己男人是一个双性恋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既然人已经死了，就让这个秘密跟着他一起远去吧，宋平安无比平静的，向他们解释着齐涛的死亡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