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忆2

    此时的褚金三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全身动弹不得，他张大着嘴巴，眼神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大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发了疯似的朝怪物猛掷石头。怪物似乎也在害怕这猛烈的攻势，被攻击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悬崖边，停了下来。

    王大福的攻击也停了下来，因为裤兜里的石头已经用完了。借着手电的灯光，稍稍回过神来的褚金三，看到了王大福那龇牙咧嘴涨红着的脸，哭得撕心裂肺。

    王大福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来，悲痛的哭声让人听了为之动容，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喊着：“狗哥，狗哥啊~~”

    作为从小到大的铁磁，王大福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失去了一位亲人。

    “大福，站起来，怪物，怪物！”褚金三突然喊道。

    怪物仿佛也在养精蓄锐，身上的透明窟窿急速的收缩着，呼出的热气像是澡堂子里的蒸汽一样环绕着它，黑色的液体一滴滴地掉落在了它的脚下，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泥塘。不一会儿，它突然像一条狗一样剧烈地甩动起了身体，把身上的液体甩干了大半，只留下已经凝固的无法甩落，紧接着，它就朝蹲在地上的王大福冲了过去，速度并不快，但是那刺耳的嚎叫声令人胆战心惊。

    听到褚金三的叫喊，王大福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鼻涕混到了一块儿，然而这时的他手里已经没有一件可以攻击怪物的武器。他站了起来，哭丧着看了褚金三一眼，眼神中划过一丝绝望。

    经过半年前丰顶镇的事情以后，褚金三和王大福的感情已经大大增进，成为了拜把子的兄弟，在这危急时刻，刚刚的恐惧和震惊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帮兄弟脱离危险才是此刻的重中之重。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褚金三想道。他没有半点犹豫，抄起刚刚丢在地上的棍子，一个箭步从侧面向这团血肉怪冲了过去。

    在怪物即将要扑到王大福的同时，褚金三拎着棍子也冲到了怪物身边。说时迟那时快，他高高地举起棍子，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向怪物的头部劈了下去，欲给怪物致命一击。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应该会后悔选择这样的攻击方式，而改为横扫。

    “咚！”一阵沉闷的声响。还是慢了那么零点几秒，棍子带着褚金三吃奶的劲，只是蹭到了怪物的头部，然后顺着它的背部重重地打在了地上，顿时把泥土敲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坑，而且因为用力过猛，棍子非常不走运地折成了两截。

    褚金三也因为惯性，狼狈不堪地朝前摔在了地上。

    怪物丝毫没有被这剐蹭伤及要害，褚金三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像是激怒了它，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吼叫。

    可王大福的身手毕竟还是要好过褚金三的，就算怪物扑了过来，也不一定就要闭着眼悲怆地喊道“吾命休矣”，然后乖乖等死。只见他一个迅捷的侧身滚地翻，就轻巧地躲过了怪物的第一次猛扑。

    褚金三心里暗自叫好，还没来得及称赞，他惊恐的发现，怪物现在正面向着他，蓄势待发地要朝他冲过来。

    手里只剩下短短的半截木棍，恐惧又慢慢地从他的背后爬了上来，刚才那一鼓作气失败之后，褚金三的战斗力加持正在迅速消退。

    “三哥，把地上那半根丢给我！”王大福对着褚金三说道。

    褚金三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手里的半截木棍丢给了王大福，丢完之后琢磨着哪里不对劲，大脑又进入了空荡荡的状态。

    “靠，我说丢给我地上的！你干嘛呢！”王大福有些怒其不争地吼道，“你赶紧捡起来，快。赤手空拳怎么打？”

    “哦……哦。”若是没王大福在一旁提醒，胆小怕事的褚金三恐怕应该早就小命不保。他慌忙拾起了地上的那半截木棍。

    “拉开！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我们可以夹攻它！”王大福指挥道。

    褚金三走着交叉步，右手紧握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朝右边横移，和王大福形成了一个九十度夹角。

    这时，怪物左右摇摆着，似乎拿不定注意要向那个方向发起攻击，在原地大口大口的透过身上的窟窿剧烈地呼吸着。

    褚金三渐渐冷静了下来，经过王大福沉着的指挥，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了，花里胡哨地晃着手中的棍子，跃跃欲试地向怪物挥舞着，嘴里不时地发出恐吓声。

    “别急，等它。我们随时两头夹攻。”王大福死死地盯着怪物，并不断地提醒着褚金三。

    和大部分人和动物一样，都会通过自己的观察找出弱者，然后挑个软柿子捏。

    这个血肉怪也不例外，在摇摆了一段时间以后，它的目标锁定了褚金三，亮出了自己血盆大嘴和满口尖牙。

    “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啊！”褚金三心里埋怨道，脸上漏了怯。

    这让怪物更加确定了它的选择，朝褚金三扑了过去。褚金三心里暗暗叫苦。

    与此同时，王大福也几个小碎步上前，奋力前去支援褚金三，嘴里不停地喊道：“三哥，别动，别动，扑过来时往我这儿躲！千万别怕！”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轻敌了，王大福一切攻击的计划都是建立在血肉怪只是一直普通的动物的基础上，根本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东西是否也拥有一定的智慧。

    正当王大福要从侧面把半截木棍直插怪物身体的时候，怪物突然转向了，从它身体的两侧的皮肤下面伸出了两只类似手臂一样的肢体，足足与他的身体差不多长，那骨骼上面附着着鲜红色的骨骼肌，末梢还有三枚尖锐的爪子。

    这让王大福和褚金三始料未及，尤其是王大福，这转瞬之间形势的改变，让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只能怒吼着向怪物的身体刺去。

    怪物张开双臂，巨擘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感到窒息。接着，左臂的爪子从斜下方朝着王大福插了过去，王大福下意识的拿手中的棍子一挡，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手中把棍子夺走了。还没等王大福反应过来，右上方一道强劲的风向他袭来——那是来自另一只爪子的攻击，左右开弓，根本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纵使王大福的动作再敏捷，也敌不过这样大开大合的攻击，而且这是之前并没有展露过的攻击方式。王大福意识到，他们两人根本不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对手。

    王大福躲过了怪物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无奈怪物的攻击距离长，他手中又没有武器，只能躲闪，根本没有攻击的机会，随着体能的下降，他的躲闪频率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这还是我认识的王大福吗？原来他这么有能耐！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没用的跟屁虫。”褚金三心里想道，他拿着木棍，帮不上半点忙，只能在旁边装腔作势的舞动两下。

    “三哥……你倒是上呀！”王大福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好，我……我这不正在上嘛。”褚金三支支吾吾道。

    王大福没力气再跟褚金三说话，逐渐透支的体能让他疲于躲避。褚金三的恐吓声比刚才更大了，但依然只是在怪物几米开外装模作样的比划两下，像一只胆小怕事的狗对着陌生人远远的狂吠。

    王大福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从侧面看准机会，插他！”

    “插哪儿啊？”

    “头，身体，都行！插要害，能插哪儿就插哪儿！”

    褚金三咬咬牙，把半截木棍反握着，断裂面向下，像是拿了一把长长的匕首，鼓起勇气向怪物试探性的发起了偷袭。周旋了好一会儿，怪物的左臂正在专注的攻击王大福时，下方出现了一个破绽！褚金三机警地发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咬紧牙关向着那个部位猛刺了下去！

    “很简单嘛。”褚金三美滋滋地想道。

    狂喷不止的黑色液体糊了褚金三一脸，不是他刺中的那个部位，而是周围的透明窟窿里喷出来的。液体一不留神喷进了他的嘴巴，一股浓浓的鱼腥味似的味道，差点没让褚金三当场吐出来。

    怪物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强大的力量带着褚金三和王大福一起跟它摇摆。

    “我靠，太他妈恶心了，都溅我眼睛里了。”褚金三眯着眼，嘴里不停的吐着流下来的液体，十分嫌弃地说着。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开插在怪物身体里的木棍，还狠狠地再往里推深了一把。

    终于，怪物倒在了地上，继续着它疯狂的扭动，褚金三支持不住撒了手，被甩倒在了地上。

    他抹了抹脸，把恶心的液体往地上甩了甩。

    “成功了……三哥，你……快走。”王大福精疲力竭地说道。

    褚金三这才发现，刚才怪物的左臂底下为何会露出破绽，他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插到怪物身体的要害。原来是王大福紧紧地抓住了血肉怪的左臂，而爪子已经深深地从右侧插入了他的脖子，从左边贯穿而出。他的左侧腹部也被怪物另一只爪子刺了进来。

    王大福大口的呕吐着鲜血，咧嘴对褚金三笑着：“三哥，它还没死透，你快走。”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涌。

    “兄弟，我不会扔下你的！”褚金三颤抖地说道。

    怪物的挣扎和扭动还在继续，似乎根本没有虚弱的迹象。在他的两只巨擘的晃动下，王大福就像一捆没什么重量的稻草。

    褚金三想冲上去把木棍死死地插入怪物身体里，以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不！你赶紧……走！听……我的，赶……紧……走！！！”王大福瞪眼说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没……死透，……交给……我！”

    “兄弟！哥怎么向你父亲交代！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啊！”褚金三歇斯底里的吼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你。”

    “我……不想……当残废。狗哥死了……我去……陪陪。咳咳”

    褚金三的眼泪像决了堤的大坝，同一天里，先是二狗，再是拜把子兄弟王大福，仿佛一生之中所有的不幸都攒在这一天发生了。

    “走吧，替我孝敬我爹……”随着怪物晃动的王大福，声音有些模糊，但褚金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走！！”这是王大福用尽最后力气喊出来的声音。

    褚金三怀着巨大的悲痛，拾起地上的手电，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丰顶镇。那棵参天的香樟树下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一步几番回首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怪物恐怖的嚎叫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