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不可测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古洛急切地问道。

    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王大福讲陈年往事，一边已经把第五碗面条消灭个精光，连汤带水地吃得一粒渣都不剩。紧接着他又问了个令他感到好奇的问题：“听你说来，在你和怪物搏斗的时候，已经让大将军先走了是吗？”

    “是的。”

    “那你现在……”古洛上下指了指王大福。

    “你是想说那我怎么现在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儿跟你说话是么？难道不应该缺胳膊少腿？”王大福笑着反问道。

    古洛毫不讲究地拿手擦着嘴吧，点了点头。

    “你难道没看到我的脖子么？”王大福用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脖子。古洛仔细地看了看，果然整个右半边的脖子的皮肤下面都幽幽的泛着绿光，看起来像是抹着一大块黏糊糊的荧光剂，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血液也是呈现出绿色状态的，三个硬币大小的疤痕比其他地方的颜色显得更加的明亮。

    “这？这也是桑达魔法？”古洛问道，“和莫莉身上的一样？”

    “是的，可以救人性命的桑达魔法。”王大福接着说道，“在三哥走后，哦，就是大将军。他走了以后，我又摸黑跟那恶心玩意儿纠缠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根木棍全给插进了它的身体，直到它再也不动弹了。之后我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确切的说，我当时是死过去了。不过之后我又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大将军和埃尔顿上将都在我的身边，是桑达魔法救了我的命。”

    “哦……”古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大福，你可絮絮叨叨地真能说，我都在门外听你说半天了。”埃尔顿手里夹着一支烟走了进来，一头金色的卷发有点凌乱。

    “你来啦。”王大福满脸笑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人帮你做点。”

    埃尔顿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摇摇手说道：“不用了，你们的面条我吃不惯。”摇手的时候，漂亮的烟圈随之灰飞烟灭。

    “都这么久了，还吃不惯我们的东西啊？你那牛排汉堡包，每天当饭吃真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大福脸上露出了略显嫌弃的表情。

    “这从小到大就吃这个，换做你也会习惯……”埃尔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话没说完，只觉得飞船猛烈地撞击到了什么，一个没站稳，半根儿烟从手里飞了出去。幸好他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屋子中间的金属柱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得人仰马翻。

    埃尔顿迅速的扫了屋子一眼，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凌乱的倒在了地上，古洛刚刚吃面的碗也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碎片，而古洛和王大福在刚才那阵强烈地撞击下滑到了屋子墙边，两人摔得那叫一个狼狈。

    “怎么回事！”埃尔顿大声问道。

    王大福捂着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忙向舷窗外看去，只见夜幕下的天空一颗颗拖着长长尾焰的对空导弹正密集向他们浩浩荡荡的舰队呼啸而来。舰队依然十分有纪律的按既定航线行驶着，没有任何转向和躲避！不，那不是有纪律，是导弹的突然袭击，让夜间航行的舰队根本没有足够的准备！导弹就像在攻击一群简单的移动靶，不一会儿，有几艘飞船的底部被导弹击中，并且发生了极为猛烈的爆炸，有些飞船甚至为了躲避附近因为被击中而失控的友舰，而仓皇地撞上了另一只。就这样，在导弹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原本整齐划一的舰队群，出现了溃败式的混乱。因为舰队本身的材质坚硬，被导弹击毁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时候是友舰之间的误伤。

    而王大福透过舷窗，也看到了他们所在的飞船底下也嗤嗤地冒出了火星。

    “全员进入备战状态，全员进入备战状态。”飞船广播里快速的用阿克伦语播报了一遍，又快速的用古洛听不懂的奇怪语言播报了一遍。

    “走！往作战室！”埃尔顿对着古洛和王大福说道，“阿克伦人反击了！”

    你们不是上天遁地翻江倒海无所谓不能的舰队吗？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屠了多佛尔的入侵者吗？怎么几颗导弹就能把你们给解决了？不过如此！古洛心里轻蔑地想到。

    “修罗修罗修罗……”他的耳边突然又想起这沙哑的低语，“不战斗毋宁死，不战斗毋宁死……”

    这种洗脑式地摧残，让古洛感到耳膜都快炸裂了。如果一个人被桑达魔法彻底控制的时候，这低语会让人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而乖乖听命于它的召唤，就像一部高效而又强力的洗脑机器。古洛会感到烦躁和不安，是因为他并没有被桑达魔法控制，这是体内退斯特法力的功劳！就连修罗王褚鑫都低估了退斯特法力强大的存在。

    只是现在古洛还不明白这些，他只是对这种吵闹的洗脑方式产生了一些妥协的情绪。

    “行行行，我他妈知道了！别吵了行不行！”古洛自言自语道。一边说着一边紧跟着王大福和埃尔顿向指挥室跑去。

    主战舰非常庞大，他们刚才所在餐厅位于飞船尾部的甲板之下二层的位置，而指挥室则位于接近船中前部的制高点，按地面建筑的算法，足足有八层楼的高度，因为指挥室需要足够宽阔的视野。

    所以光靠两只脚奔跑是不行的，那样到达目的地可能需要花上十五分钟以上，在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刻，谁也没有这份优哉游哉的心情。

    他们仨乘坐战时紧急电梯到达了甲板时，正有一辆装甲车等待着他们。三人火速跳上了车，埃尔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古洛和王大福坐在了后排。

    神色紧张的古洛向车外看了一眼，天空已经被爆炸产生的光亮映衬的如同白昼，隆隆的巨响忽远忽近的传来，古洛看到远处一艘起了大火的飞船直愣愣地撞向离得最近的友舰，两舰碰撞时发生的爆炸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几秒钟后，那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滚滚而来。

    而最让古洛倒抽一口凉气的是，一颗窜得比飞船还高的导弹，突然在他们的斜上方拐了一个弯儿，然后径直向他们的装甲车位置飞来！古洛不自觉的拉住了身边王大福的衣角，使劲的摇了摇，然后指着向他们飞来的导弹，嘴里却惊恐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让他更加惊恐的事，王大福只是顾自看着前方，并没有理他。坐在前排的埃尔顿和司机也都好像没有发现那颗导弹！

    古洛左手紧张的拉住了车里的把手，准备着车毁人亡。

    但是当导弹刚刚飞到甲板栏杆上方，大概距离装甲车还有五米高度的时候，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随着导弹发生的爆炸，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外壳闪出一层绿色的圆弧形状，就好像甲板上方盖了一层穹顶似的。

    “这是什么？是电子防护外壳吗？”惊魂未定的古洛问道，“那刚才怎么船还会被导弹击中？”

    王大福说话时眼睛依然盯着前方：“这是修罗王的法力防护罩，但是只能保护我们这一艘船。”

    “那你们舰队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呢？”古洛急切地问道：“我真不明白多佛尔为什么被你们毁灭！”

    埃尔顿突然转过头来严厉地说道：“这些导弹算什么？再给你们十个多佛尔，我们照样夷为平地！”他恶狠狠地盯了古洛一眼，便回头再也没有说话。

    装甲车在一座八层楼高的船室前来了个急刹车，三人以最快的动作跳下了车，又进了战时紧急电梯。电梯的速度几乎是古洛见过的平常电梯的三倍，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反重力加速度带来的不适感。

    才几秒的光景，电梯门就缓缓地打开了，这里就是主战舰的指挥室。异族士兵在这里忙碌地进进出出，一切都是战斗时有条不紊的样子。

    而大将军——修罗王褚鑫，在指挥室的中央，右手握着空拳，左手盖在右手的上面，从古洛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空拳中央正有一团能量极大的光球——这应该就是战舰防护罩的来源。

    “大将军。”埃尔顿和王大福异口同声地说道，并向褚鑫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这是异族特有的军礼。

    “嗯。”褚鑫向他们点头示意。

    按照以往的认知，古洛认为那些拥有魔法的人正在运功施法的时候，应该是要投入巨大的专注力和精力的，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人情况，甚至应该是额头冒汗，身体发抖，双目紧闭的。但是褚鑫就像是一位安详的坐在那儿看风景的中年大叔一样，不仅有工夫去搭理埃尔顿和王大福，还能在那井井有条处理士兵给他看的各种战斗报告。运功制造覆盖这么巨大一艘舰船的防护罩，在他那里仿佛就像吃饭睡觉那样轻松平常，甚至还能抽出左手去指指点点，盖在右手上面的唯一作用难道就是为了不让刺眼的光芒闪了大家的眼？古洛有些感到匪夷所思的思考着，心里对修罗王褚鑫深不可测的力量产生了一种的敬畏。

    “爸爸！”莫莉的喊声打断了古洛的思维。

    “莫莉！你怎么在这儿！”古洛又惊又喜，“你不知道这儿十分危险吗？谁带你来这儿的？”

    莫莉指了指褚鑫，说道：“是修罗王褚将军。”

    古洛突然想到，莫莉的体内也是中了桑达魔法的人，要是如他们所说，桑达魔法具有心灵互通的能力，那么自己的女儿铁定也是被那一阵阵无休止的低语召唤而来。

    褚鑫也是自己女儿的上级法师！

    想到这儿，古洛心里燃起一股无明业火：“这些人，连个十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难道小小年纪就要参加战斗吗！”

    “我只是无差别召唤，决不会让她参加战斗的，古洛法师，你大可放心。”褚鑫笑着对古洛说道，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已经被褚鑫洞悉得一清二楚。

    “呵，上级法师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吗？”古洛问道。

    “只要我愿意。”褚鑫说道，“现在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时候，眼前的敌人还在没完没了的纠缠呢。”

    “你们不是很能打吗？呵呵，怎么了？阿克伦王国的真正实力你们总算见识到了吧？”

    褚鑫惊讶地看了古洛一眼，上下打量了他，问道：“怎么桑达魔法对你还没起彻底起作用？你的心里还把阿克伦当做你的主子吗？”

    “哈哈，不过你本就是天赋异禀之人，归化你这样的大法师确实需要花点时间。”还没等古洛回答，他又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真会败给小小的阿克伦王国？如果我不卖个破绽？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军队全部暴露在我的眼皮底下呢？”

    这果然只是褚鑫设的一个圈套。

    “如果我想一走了之，我早应该飞到多佛尔海时就降落海面的，凭阿克伦的能耐，能发现得了我吗？就像我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我了吗？哈哈哈。”褚鑫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我之所以要明目张胆的飞回多佛尔上空，不就是等着这一刻么？损失几艘破船换取阿克伦精锐部队的全军覆没，这买卖对我来说，值！”

    说话间，他右手的中的光球越来越强，就像一颗激烈膨胀的超新星，随后右手猛烈一张，光球瞬间达到了它亮度的极点，周围人都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而飞船的防护罩很清晰的勾勒出了它的形状，像一只急速膨胀的绿色气球一样往外扩散，几秒种后，绿色的防护罩均匀地向着表面密密麻麻的凝结点汇聚成密密麻麻地绿色光斑，向外弹射出去，飞船瞬间变成了像是一朵下着绿色雨滴的云朵。

    雨滴非常有目的性地朝着地面上那些发射导弹的阿克伦部队飞去。与其说是雨滴，倒不如说是拖着绿色尾巴的流星雨。

    当毁天灭地的爆炸声传回古洛耳朵里时，舰队下方，目光可及之处已经成为了无数绿色蘑菇云重叠在一起的壮美火海。

    多佛尔的夜晚不仅如白天一样明亮，更是一座活火熔城。